古人乐诗,逢节日首先想到的就是要会诗,北方的年节从腊月就开始了,衙门放假,上等人之间就要办一次大的聚会,笼络一下感情嘛。趁着府学放假之前,知府衙门就开始筹措文会了,反正可以有很多的由头,比如府衙各位大人关心文教啦,点校莘莘学子啦,老头老太太们也要了解一下登州府地有何青年才俊,为家门后辈物色一下啦,凡是有点地位有点才学的男女老少都会来。当然少不了府学的秀才童生们,毕竟吟诗作对他们才是主力。
北方文学脉不如江南昌盛,所以极少出现大规模的即兴赋诗,文会的环节与往年大致雷同,诗文题目早早放出,学子们可以好好准备一下。春夏秋冬,与思亲最后以雪为题,大致三个环节,春夏秋冬为时,天时为大;思亲为孝,以孝治国是大伦;雪在这个季节意味着丰年,关乎民生,政治正确是必须的。这些都是大题目,学子们可以在这些范围内,自主择取小题目。有心夺魁的同学可以提前做好,也可以请人做好,大家都是提前做好的,临场发挥,并不是登州文会的风格,至于请人,算了吧,什么水平都知根知底,诗文做得太优秀,以后有人请你作诗的话,怎么办,不能总是买吧,况且,向谁买,大家水平都差不多。
今天初四,后天就是腊月初六就开始会诗了,林荃早起无事。林瑶和林茂早早出去,林荃也不知道他们忙啥,石家宅院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雇工在外院忙碌。
人不能闲着,林荃四处找活干,石家没啥重活,无非是抬抬扛扛,布匹本来就轻,干了好大一会,也不出汗。
太阳挂上树头,上午就过了一半,这时候姜圣来了,在门外正好遇见林荃,告知林荃店中来了本时文,林荃可以去抄下,是上次会试二甲以上的文字,还有阁老们的点评。
林荃心想,买下来就行了,何苦呢?姜圣仿佛看出林荃的想法,说道,“这次来的时文就这一本,要留给小公子的,本来想找人抄写送给林子美(林茂的字),小姐说你抄写的快还好,所以让我来问一下公子的意思。”
理由无懈可击,只好从命,林茂要谢谢我了,告知石宅中午不用留饭了。
到店里,姜媛早已在柜台处,,也不多言语,说了句随我来,把林荃领到中院书房,书与纸已经铺好,墨也砚好,旁边几张银笺散放,看样子是等了好久。
“你会作诗?”姜媛让林荃坐下,就站在靠门一边轻轻地问了两遍问道。林荃瞥了她一眼,冬日上午的阳光不可能洒进东厢房,但是门口的光线却刺眼地映出了姜媛的身形,锦绸缎的通身长裙,外裹一件肥厚的棉衣,领子是一整条狐狸毛,抵住两腮。,林荃看她,因为是仰望的视角,整个人就一个庞然大物,就抵在自己的上方,一点亲切感都没有,传说中才子佳人共处一室的氛围竟然这么不和谐。“嗨。。。”林荃叹了口气。
“初六府学文会,林茂他们都会去,你去吗?”姜媛脆脆的童音很轻声音很开始变小。
,林荃给予肯定的回答,“家父也应该过去,他也曾是府学的学生,至于我,水平有限,去观望下,看看才子佳人风流相。”
“荃弟说笑了,你去要作诗吗?”姜媛提了提声音声音更小了,林荃也不知道,她喊自己过来是什么意思了。
总是这个角度看她,只一会儿工夫,脖子僵硬了,表情也僵硬了,真的受不了了,林荃腾地就站了起来,看着姜媛,“媛姐姐,你喊我来,是有事吧?”
原来,姜媛解释道,她也要参加这个文会,也准备了几首诗词,前天看见林荃写下的三首词,便邀林荃来切磋一下,就找了一个这样的借口。
一品斋一品阁算是登州城最大的文具店了,作为东家也应该有点诗韵底子,说到底,也是出于经营的要求所迫,如果东家诗词啥的都不懂,会让一品斋一品阁跟普通的杂货铺没啥区别,更别说一品斋一品阁中那些高利润的上等货,会随着东家的品味不高失去市场。
姜圣虽然是掌柜,可是文化底子不行呀,口水诗都不利索。前年去年都是姜媛的弟弟姜同岳代表着一品斋一品阁参会,今年姜同岳没来,姜媛只好亲自出马了。
说到姜媛,昨天林荃特意问了石敬,这个小舅舅与林荃还是谈得来,为人甚是和气的那种,将知道的一品阁东家的情况都说给林荃。
祖籍湖州,长在青州府城,也是官宦世家,父亲姜柏,官至青州知府,官声甚好,因岳父礼部侍郎刘应泰掺和太子一案,受牵连被就地贬官,遂寄落籍青州,毕竟青州是刘应泰的老家,刘家也算是大户,姜柏住下也算合乎道理。
虽然被免官,但是姜柏并非是一介布衣,儿女的婚事都应是豪门大户,即使庶子庶女也都会与官宦人家结亲。姜媛嫁到登州府李家,李家也是官宦世家,太宗年间出了一位进士,当然距今已经百十年的光景,后来也有且有举人若干,姜李两家联姻,也算是门当户对,李家有一外亲在青州府做教谕,就提到了这门亲事。
故事的转折出现在成亲的姜媛嫁过来的当天,新郎兴奋过度,拜完堂就咽气了,不仅没有大喜冲喜,还弄整出了悲剧。因此,成就了姜媛的克夫之名,登州府城内众所周知的就成了大不祥详之人。,据说姜媛性子也暴烈的很,后来把李家闹了个天昏地暗,带着姜圣一家搬出李府,立咒并立言与李家断绝关系,此生来世以后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