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3) 凭水怀古(1 / 1)三宜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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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一大清早,陈璒便与郑天乘乘船顺均水而下。

所去之处是一个叫历阳的小镇,这均水流至历阳后被几座高山挡住了去路,于是河水向南改道,在山前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湖泊。此处虽不及天下名川,但也是风光绮丽,山上有奇峰秀石,也有珍禽名兽,因为这里还有一些前朝名士的痕迹,所以此处也就成为当地文人一个咏志怀古的所在。

二人登岸后,依古道缓缓而行,此时山中新芽萌动,鸟雀嘶鸣,路边地头更是嫩绿一片,粉红一片,二人见了,心旷神怡,不多时候就来到了半山中的一个亭台处,陈璒见此处甚是优雅,便命人铺设好香座,拿出泥炉、古琴、和准备好的茶酒果品,邀郑天乘入座。远处青山重重,波光粼粼,两位少年见之,顿时意气风发,对着美景畅饮畅聊。

陈璒指着山下道:“我自小便生长于此,此次将赴邺城,不免有些伤感,千里之外不知是何种风景,也不知此去邺城后何时才能再见这家乡的山水!”

郑天乘道:“此行既然不可避免,那忧又如何?何不随遇而安,或者借势而为,一展胸中抱负!大丈夫当行走四方后,再回家看看家乡风景,定是有另外一番滋味。”

陈璒闻言大笑,说到:“贤弟的眼界比我要高,说实在的,我其实胸无大志,只喜欢陶冶山水,饮酒聚会,真不知道去到那邺城后,我会有多辛苦!”

郑天乘也笑道:“兄长何必担忧,邺城上下也有无限风光,你想想,那古都千年来不知包容了多少才子佳人和英雄豪杰,兄长不去,那才叫遗憾呢,别的不说,魏王所筑的三台,还有那建安才子的夜游池,对了,还有那西门豹治水的地方都值得一看,你若不去,当真是一件憾事!”

陈璒哈哈大笑,说了声好字然后举杯,两人都喝光了杯中酒。陈璒道:“好一个西门豹治水之地!”

郑天乘道:“不过身为质子,我还是劝兄长以后得收敛起自己,邺城上下不比朱阳郡,昔年我还在长安时听说,要一言一行都得小心!”

陈璒点点头,说到:“燕王扣押我长兄一个人还不够,如今非得连我都不放过,你说他这是不是心虚的表现?”

郑天乘微微一笑,虽然论年龄陈璒年长于他,但是人情冷暖,郑天乘倒是经历比他多,陈璒的问题在郑天乘看来不过是感叹罢了,这问题如果要真说起来,只怕陈璒还不能完全理解,他也就没去纠结,只是淡淡的说到:“广纳质子,历代都是如此!”

陈璒又道:“这样也好,我也可以借此阅尽天下之人,届时邺城内有天下各处子侄不知多少,不像此处,贤弟你看这山下驿站,只有数十户人家,这地方相传汉初就有,如今过了数百年,依旧是如此模样。”

郑天乘随着陈璒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山水之间有个窄窄的关卡,关卡周边本没有多少土地,却拥挤着十多户人家,看那小小格局,怕是几千年来山形未变过,因而也让小小的关卡尽显古风犹存。关卡旁边的湖水旁,几条木船正停泊在岸边,这往来湖水南北两岸和东西越过这重重高山,都要经过此处,关卡由此而得。

郑天乘道:“一方山水,一方风情,山水之秀和大漠的辽阔比起来,是两种美,此处几百年未变,而邺城几百年来,不知变了多少回,其实你细细品来,都是一种味道!”

陈璒轻轻点头,他又举杯来邀郑天乘,二人又是一饮而尽。郑天乘放下杯子,继续往南远眺,此刻他的内心才叫心事重重,陈璒的那点感慨不过是一点牢骚和烦恼罢了。过去两个来月的经历犹如恶梦一样让他挥之不去,那日自从冰河里醒来后,郑天乘仅靠胸中残存的一点点气力往前走,却发现了那是地处后山的一处地方,那山中独居的一对老夫妇,将他救起养在一个山洞内,直到立春之后才把他身上的冻疮治好,那对夫妇对他说,葛老庄主曾告诉他,若是山上的瀑布停了,就在这河边等人,他想问一问其他的,问一问他心中其他的疑问,这对老人却也说不出什么,最后他发现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什么。

“贤弟!”陈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真的要随我一起去邺城?”

郑天乘点点头,瞬间从回忆中闪现回来。陈璒又说:“你若真的以我的宾客身份同去,我这就是太怠慢了你啊,贤弟!”

郑天乘微笑道:“兄长无需担心,这有何怠慢之说,眼下我与你同去,也是有诸多好处。”

陈璒道:“可是论才学出身,贤弟那点比我差,可……”

陈璒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深深吐出了一口气,他着实不理解自己父亲为何这两天急急催促他动身去往邺城,前些日子他还是说要等到立秋以后。

郑天乘道:“我看还是尽早动身吧,令伯的说法是有道理,早去自然还有各种好处,既然早晚都是要去,为何不早去,早去,于兄长本身和令尊都有好处!”

陈璒点点头,此刻那贾伯上来说到:“二位公子,茶煮好了。”陈璒回头,看了看年长的贾伯,那贾伯见小主人看自己,也回报以微笑,陈璒说到:“贾伯,你先把茶送过来,你们也煮一些茶水喝吧,今日各位都挺辛苦的!”

老仆人闻言连忙致谢,陈璒虽然有时候骄奢,但是对待下人则是从来就挺宽厚。片刻老仆人端来了茶,二人对坐慢饮,郑天乘看着杯中青色的茶汤,又想到了葛老庄主,不知他现在情况到底如何啊?郑天乘知道老庄主也喜爱喝茶,他自己更是会采茶,制茶,过去几年春夏之交时,老庄主总会在特定的时间带着自己去半山处的几棵老树上摘茶,他曾经问过老庄主一个问题:“为何这茶树只长在这山的这一处,而他处没有?”

老庄主回答说,只因树长在此处最为合适,因为再往山上偏冷,太冷树就无法生长,而往山下雨水就多温度偏高,树的叶子就长得茂盛,失去了本应该有的灵性。郑天乘那时候在想,树难道有腿会跑,不过后来在其他的地方看到了长成异种的茶树,他心中的疑惑才解开了一点。老仆人转眼又送来了新煮好的茶,郑天乘却是根本就无心去细品,他依稀记得,老庄主曾说过玄景在中原一带,那干脆就先往邺城去吧,过去后,再想办法打听到玄景的消息,至于家,还暂时不能立刻就回,因为除了先要找老庄主外,此时中原的许多地方,还是一片混乱……

“贤弟,想什么呢?”

陈璒的一句话又把郑天乘从冥想中拉了回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郑天乘问。

“也许就在这几日!怎么,贤弟还有其他想法?”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恩,贤弟,我刚才也想通了,你说的没错,这千年古都邺城,我岂能有不去的道理,我岂能有惧怕他的道理,况且,我本次去,有贤弟相陪,真是一件快事!来,你我再干了这杯酒!”

郑天乘闻言,也举起了酒杯,二人一饮而尽。

因未被同意与兄长一同外出游玩,小姐丽璎此刻正在闺房内气鼓鼓的写字呢,两名丫环紫苏和莲芯,则是分立她的左右。

一定是心情不好的原因,一个简单的字,丽璎从开始到现在已经写了二十几遍了,可她还是不够满意,她索性不写了,将笔投向了一边。

小丫头莲芯,向来忠心耿耿,最爱护主,此刻看到主人烦躁,上来说到:“奴家就是历阳一带的人,从小在那边长大,奴家认为现在这个时节,那山与水也不见得又多好,小姐可在下个月踏青时再去,那个时候,山上水里的风景才叫好呢!到时候我们密告老爷,不告诉二公子,回来再说给他听,叫他也去不成!”

丽璎听到莲芯讲完,头也没回,继续拿起笔来写字。

旁边的紫苏则是听的咯咯一笑,她与丽璎年龄相仿,自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此时也上来说到:“小姐何必要气恼呢,你若是气坏了身子,没人来给你分忧。”紫苏说罢将一件产自蜀地的锦缎披风给小姐肩上盖住:“也写了一个上午了,先歇歇呗!”

莲芯见状,忙去端来一杯热茶道:“小姐,喝水!”

丽璎接过来轻轻的抿了一口道:“这茶的味道,似乎是淡了许多!”

莲芯诧异道:“这茶和水都是和往常一样,让我尝尝!”小丫头马上又倒出半杯来,喝了一口,抿了抿嘴道:“小姐,你是不是受了凉,这茶的味道和往日是一样的,不信让紫苏姐姐尝尝!”

紫苏笑了笑,走到丽璎旁边道:“老爷的决定,着实是极为妥当的,眼见又是清明了,少不了又要外出,那个时候怕是都熟了,现在急躁躁的作甚!”

丽璎不搭话,只把茶杯放下,又来至窗前写字,紫苏跟着到身旁道:“须知来日方长,时间久一点,也好了解的清楚一点,夫人说的没错,你这性格,是该改改,郑公子才来家几天……”

紫苏素来与丽璎关系紧密,二人也一直都是心直口快惯了,所以丽璎此时听了这话,仔细一想,倒是在理,她并未回话,只是脸上泛起了阵阵红霞。旁边的小丫头莲芯凑上来问:“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郑公子,郑公子怎么了?”

紫苏看了莲芯一眼,又转向看了丽璎一眼,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都轻轻抿嘴一笑,莲芯有些着急,冲过来问紫苏:“好姐姐,快告诉我,郑公子怎么了?”

紫苏更乐了,她拿眼睛偷望了丽璎一眼说到:“没怎么呀,怎么,你关心郑公子?”

莲芯不依不饶:“没怎么你们谈郑公子做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

“恩,是的,姐姐!”

“那你就去问小姐吧!”

莲芯傻傻的要去问丽璎,却见紫苏憋着一脸坏笑,知道有鬼:“不行,我就要问紫苏姐姐你!”

紫苏忍不住笑了出来,待笑过后她正色的一本正经说:“莲芯,那我问你,你说是眼下新来的郑公子好看呢,还是二公子好看?”

莲芯听了,一双大眼睛转了半圈道:“倒是郑公子好看些!”

紫苏听了,屏住笑问:“那既然这样,你以后愿不愿意服侍郑公子呢?”

莲芯还未回答,就见紫苏紧绷的脸上开始调皮的笑起来,而旁边一直静坐的丽璎,则是冲过来去挠紫苏的腋下,三个人顿时乱成一团。

正在这嬉戏打闹期间,外屋一个老佣急匆匆进来道:“小姐们快停停,老爷和夫人来了!”

此言一出,三人大惊,紫苏赶忙给丽璎整理发髻,莲芯赶紧给紫苏整理衣裙,小姐丽璎,则是赶紧把那些写的乱七八糟的字收拾起来,好在这女子闺房本来就十分整洁,三人顷刻间都恢复了一幅淑女的样子。

太守和夫人缓缓迈步进来,他已经是许久不曾来到女儿这边了,一是俗务繁忙,二来女儿渐大,平常都是母亲在管教,当他此刻踏入女儿房间时,他不禁为眼前的雅致所倾倒,首先是进门之后,就有一股清香扑面,再细细看那房间,只见那房内素雅清新,窗明几净,墙壁上,书架内,那一幅幅书画,那一个个铜炉古琴,看起来艳而不俗,淡而有味,简直就是清新脱俗。

太守在内心频频点头,他又往前迈了几步就停下来,内室他不想进去,他看见那门首侧榻处,摆着女儿的针线女工,仔细看了几眼后感觉件件精巧细致。他又转向那窗前几案前,只见那夜的那副《长啸行》正静静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一捋长须,哈哈一笑,只与女儿轻谈了几句话后就借故离开,独留夫人尤氏和女儿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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