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郑天乘和陈璒依照观内弟子一样,来到堂内听广宁子讲授早课,但今日只因为有郑天乘和陈璒两位贵客到访,所以广宁子只粗粗讲了一段,就撇下众人,携二人进房内谈话。
期间小道士丹阳来过一回,给二人道了歉,果不其然,前日他真是偷偷的把待客的饭食拿给了那受伤的师叔用了些,以至于那添饭的小道士进去后发现无饭可添,所以才由他出面回话,二人都说无妨。
还未到中午,观内的一个门人匆匆忙忙过来,说是外面来了一位名叫陈三的人,来找陈公子,自称有急事通报,郑天乘和陈璒听后吃了一惊,急忙让人叫陈三进来。
陈三满脸憔悴,见面就哭:“公子啊,自那日你们走后,当天晚间,就有官府的人来,不由分说,将我等全部拿住,屋内财货也全部抄走。直至押到牢内,才说是我们拐骗人口,却是那日那一老一少,说是当日被人骗了去,都道是我们干的,我好言相求,才放了我们三四个人,我们连夜找来,方才找到于此。”
陈璒大怒道:“岂有此理,那么我们当中到底有没有人去干这伤天害理的事情?”
陈三道:“我反复询问,大家均发誓没有,再说自那日回来,人人都不曾离开客栈半步,这我是知道的。”
陈璒问:“你有没有去找洛阳耿太守?”
陈三回答:“我出来之时,贿赂看守,去行李中找到老爷的手书,已经让其他人去了太守府,我自己带人往公子这边来。”
陈璒想了想,叫出头先一起来的两个下人说:“你们速去一趟洛阳,可装扮成我们并不认识,暗暗打探一下。”
两个下人点头答应,立刻就开始出发。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门人又忽然来报,说是昨天中午的那两个人,另外又带着其他几个人回来了,还是说有急事相告,陈璒急忙叫他们进来。
来人中竟然有去给太守送信之人,初一见到陈璒,那人兴高采烈的说道:“喜讯呀,喜讯呀,洛阳太守接到信后,当机立断,命手下查到了拐卖儿童的真凶,所扣押的人口马匹和钱财,已经全部返还了!”
众人一听,均是满心欢喜。那人接着说:“太守只是说,所抄的钱财巨大,不敢随便给予下人,怕下人拿钱跑路,非得主人亲自去取,还说拐骗人口的案子虽然破了,但因为卷宗中有二位公子的名字,还需亲自走一趟,画押之后才肯消除,倒是财物方面,任由我等自己造册清点,分毫不少,只等公子画押确认!”
陈三道:“太守又是老爷旧识,此刻真凶也已抓获,看来已经是平安无事了!”众人一阵欢喜。
陈璒安排众人,准备第二日就返回洛阳,广宁子道:“此事颇为蹊跷,还望再三考虑一番。”接着又建议先去一人,让郑天乘留在观内,那人却回答说,太守指明必须二人一同到场。
第二天早上,陈璒等人早早的就起来赶路,直至次日晚上,已辛辛苦苦回到了客栈。这几日众人又是惊吓,又是劳累赶路,所以全都疲惫不堪,而此刻,主仆们想到事情已经基本解决,连日来的担忧已经不在,所以全都喜滋滋的酣然入眠。二更前后,郑天乘正睡的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有人高喊:“起火了!”他睁眼一看,只见楼下明晃晃一片,鼻中已有焦味,他赶忙翻身起床往楼下而去,结果刚出了房门,只觉得被人在身后猛然一击,一个黑大口袋,从头而降。
陈璒听到火起,也是赶忙起身,身边两个家丁拉着他就往外跑,他急问是否看见郑天乘,对方回答,已有人去救他,陈璒想回身去郑天乘房间,无奈两个家丁极为强壮,扭转不过。
这大火熊熊烈烈,直至烧到天亮时才宣告熄灭,一时间哭号声不绝。店老板的哭声已经非哭似笑,诺大的一间客栈和自家的房屋财产一夜之间化为一片焦炭,这简直就是顷刻间倾家荡产。旁边也有殃及池鱼的,几家无辜受连累的,也是哭的凄惨叫喊之声不绝于耳。
而陈璒此时,早已经哭到发不出声音,若不是有人拦着他,他早扑进火堆里。几个下人围在他面前,生怕他朝着火堆里移动,他一脸脏兮兮,嘶哑的声音有气无力:“贤弟……贤弟……”
陈三问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人见到郑天乘出来,他看到火势已灭,就率人在火堆里来回翻腾,找寻残骸,但是始终未见。
此时太守突然来了,陈璒无力站起,只得软坐在地上,双手给了一礼,太守道:“公子受此劫难而无大恙,实是可贺之事,我已经命人另辟馆舍,请公子前去。”陈璒知道,耿越是因为叔伯的原因才能在今日做到太守之职。
众人将陈璒抬上马车,太守令手下将旁边受损的民户登记造册,并当场宣布命令,给受灾之家从新安置,并发放粮食,灾民们听到纷纷嚎哭着拜谢。
自古以来,水火无情,烈火善于毁灭,可它也照样擅长锻造一个新世界,一把火虽是烧出个干干净净,但又能烧出个糊里糊涂,粮仓放火,毁尸灭迹,这等勾当某些人擅长的很。所以郑天乘他们当晚住进了店子之后,那火就燃的不早不晚,不偏不迟。当晚早就有两个贼人在郑天乘房间的门口埋伏好,待他惊慌失措之际,下了黑手,将他打晕了塞进一个麻袋里背走。这群人先是趁乱从后院溜出,然后来到一处事先准备好的荒凉大院内,钻进一个地下室,尽管背后火光冲天,哭喊声不断,他们也只是嘿嘿一笑,不管不问。
此时的洛阳城内,空宅非常多,其中不少是以往王公大臣的官邸。曹魏代汉以来,魏家皇帝曾经从新翻修了洛阳城,他调取了全国的能工巧匠,营造出了一个无与伦比的洛阳城。这城非常大,城墙非常高,其中东南西北光城门就有十四个,分别是:建春、东阳、青阳、开阳、平昌、宣阳、津阳、西明、西阳、上西、承明、大夏、广莫。每一个城门,除了城楼巍峨雄壮,城门内均有三条道路,每道三轨,左入右出,据说一些蛮夷的首领,远远的看见那高耸的城墙和城楼,就能吓得掉头逃跑。
而这城内更是了不得,光是宽敞的道路,就营造了十数条。除此之外,魏家皇帝还修建了无数绝美的亭台楼阁,创造了数不胜数的美景,就比如有:九华台、苍龙海、蓬莱山、天渊池、景阳山、临涧亭、义和岭、玄武池等等不计其数,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那九转回旋楼和藏冰室。那时候工程中还有一项是引洛河之水绕洛阳,并且还有能工巧匠修出了几条地下甬道,把洛河之水引到城内和皇城中,简直是叹为观止。
这间关押郑天乘的密室,不知道造于何年何代,密室上方是一座官宦居住过的大宅子,如今已经破破烂烂无人居住,那密室怕是当年这家人用来保命的,若是打仗期间,地下室里存几大缸水,几担粮食,虽不能长久待下去,也至少也能保得一时的性命无忧。
郑天乘醒来之后,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伸手摸去,地下是散发着霉臭味的麦草,湿漉漉的粘手,四面都是墙壁,全是石头筑成,摸起来又硬又滑溜溜,他又摸到一个木头门,却怎么也无法打开,手拍脚踢,也是毫无反应。
直至过了许久,他先是被声音惊醒,然后见到一缕强光入眼,紧接着,随着咯吱吱的一阵乱响,木头门被推开,几个人举着火把站在门口。
郑天乘一时间眼睛晃的难受,无法看清来人的脸,只听得有人说道:“快点往外边来!”他巴不得早早离开这间密室,于是随来人出门。
门外是更大得一间密室,只是比里面多了几张座椅板凳和木架,几个火把被插到土台上,一个人蒙着面坐在石墩上。
来人也不说话,见郑天乘出来后,那几个人就一拥而上,把他捆个五花大绑后扔在地上,一个人说,把他吊起来,一条麻绳就从郑天乘的手脚捆绑处穿过,几个大汉再提着他往木架上面一挂,不到半刻钟,郑天乘已经觉得生不如死。
过了一会,待郑天乘已经迷迷糊糊的时候,那坐在石墩上的人,站起来走到郑天乘面前,坐在一个大木架子上。
此人把一只脚放在郑天乘身上,用脚将他转过来,说:“想活命的就快点交代,我就放你下来。”
郑天乘此时哪里听的清,他只觉得头脑嗡嗡嗡的响,面红耳赤,勉强说出一个:“交代什么……”
那人恼了,只说了两个字,打他,旁边顿时上来几个人拿起鞭子就抽起来。
一个抽鞭子的对另外一个说:“够了够了,现在问他。“
另外一个于是扳过郑天乘的头,问:“想不想活命,想活命的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郑天乘喘着粗气缓缓道:“你想问什么……”
一人又要打,那坐在木架上的人说:“放他下来。”旁边一人举手把刀一挥,绳索立断,郑天乘胸腹先着了地。
旁边一个凶悍的人骂道:“臭小子,为了绑你害得老子把火走大了些,烧死了那多条人命,你说你该不该打!”
另外一个举起鞭子道:“还害得我们挨了老大骂……”
那凶悍的人又骂道:“他娘的,你害的老子还要过几天去庙里烧烧香,我这眼皮自昨晚就一直跳……你说你该不该打!”那人说完就抡起鞭子打了过来,旁边那人也是跟着几鞭。
这几鞭子下去,郑天乘已经是浑浑噩噩,说不出话来,除了这鞭力十足外,因为又是突然,所以导致他气血倒流,以至于渐渐昏迷,他能听的到人说话,却张不开嘴。
旁边一人看到郑天乘眼睛半睁开,嘴角也在动,只是说不出话来,笑道:“这果然就是一个书生啊,这几下都受不住。”
一人拿碗从墙角的缸里舀出一碗水泼到郑天乘脸上,冷水一激,他又慢慢缓过气来。
木架上哪人对几个同伙说:“你们两个去回报大人,我们这么弄这人今晚就要完蛋,问问大人如何安排,到底要审他什么。”室内两个人说声好后立刻离开。
且说嵩山广宁子,自前日郑天乘和陈璒刚刚离开,就召集崔天亮和观内几名好手至房内,细细交代一番,叫崔天亮暗中带入跟随二人,潜入洛阳城。
当日晚间,放火的贼人刚刚出现,已被崔天亮一行人看在眼里,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帮人竟然如此残忍,会纵火焚烧客栈,崔天亮命令其他几个人跟着郑天乘,而他自己,则是因为看出了这帮人的头目,紧紧跟随上去。
那头目武功平平,只不过是在黑暗里对道路非常熟悉,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大宅子门口,只见那人在暗中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罩,从这宅子的后门进去了,崔天亮再仔细一看,这里竟然是洛阳太守府。
崔天亮考虑再三,不敢冒然入内,只得返回寻找同伴,待天色发白的时候,崔天亮也到了那地牢旁,同行的林文成说他们跟踪至此处时,突然失去目标,片刻之后,几个贼人复又出现,因此推算这院内应该有机关,只待崔天亮到了再做决定。
此时天色渐明,众人发现昨夜的那头目复又出现了,院内的人顿时又消失了,只留了两个哨子,崔天亮决定动手。
众人潜入房内,细细的看清了这两个放哨的人,于是当即上前,先把二人绑的严严实实,问清机关所在后,扯下一块衣服塞入这二人口中,林文成再用一条泡水的细麻绳把二人的嘴勒了几个圈,例外一个精壮的汉子拿两把利刃在旁道:“敢乱动的,先吃十几刀子。”
众人来到机关入口,却在想着如何动手,崔天亮道:“切莫鲁莽出手,不怕他们不出来。”
仅仅不大会功夫,墙角的一处地方轰轰响了两声,片刻后墙角地板上出现一个窟窿,两个毛贼,爬了出来。
众人只待两人关好那暗门,走出几十步后,一起上前,只是两个回合,一根铜木棍就打的两个毛贼吐了鲜血。
众人将其捆绑好,骂道:“你放的好火!”那两个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直呼饶命,当下众人问清楚了密室内情况,里面尚有四个人,头目姓李,确实是太守府内的一个家臣。
崔天亮依旧命人将二人捆绑后拖至房内,然后众人汇集到入口处,再轻轻打开了那暗门,一个人大喊了几句,酒来了,崔天亮就带两柄短剑闯了进去,他拿一个破罐子在手里,说声接酒,一个贼人迎面手刚刚触摸到罐子上,就被短剑扎进胸腹中。椅上之人正是那太守府内的李姓家臣,见势不好,立刻抽刀起身来攻,但几个回合已觉得不是崔天亮对手,其余两人,见老大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转身就往外走,一个刚刚从暗门内走出来没几步,就被铜木棍打倒在地,另外一个刚刚探出半个身子,只见银光一闪,脑袋已经飞出老远。
此时地牢内那头目已经被打的动弹不得,崔天亮让人将他捆绑好后,先检查了郑天乘伤势,再将郑天乘背了出来。
崔天亮令众人分开审问几人,他亲自来审头目,反复询问后只问出了纵火、绑架之事全是府内大管家耿鄠所安排,又审其余几人,所言基本属实。反复询问为何绑架郑天乘到此,几人均回答只是听令于人,至于为何绑架确实不知。众人又问其他,陆陆续续问出了多起绑票杀人的案子,前日拐骗一老一幼的事情亦是由这帮人所为。
众人起初不愿意杀伐太重,但是越审下去,众人越是气愤难平。林文成道:“昨日纵火,伤了数命,昔日绑票杀人,奸蒙拐骗,也是数命,此等贼人不杀,我情愿流浪天涯而去!”同行之人都道该杀!崔天亮点头同意。
林文成道:“上天虽有好生之德,但我今天杀你们几个狗贼就是救了往后无辜的人,老天爷为什么不早点收了你们这帮狗贼,今日我就替天行道!你们夺人性命之时,可想会有今日!”那几个听到全吓得直呼饶命,但林文成只是哼了一声,抽出那头目的刀,一顿乱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