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道长拿起老汉递过来的酒葫芦,摇了几摇,说道:“你又多给我打了酒是不是?”
老汉回答:“多打了两勺,不妨碍,”那道长笑过几笑后对老汉说了个谢字,然后与二人别过。
二人待马道长离开后,用个包袱,买了十多张烤饼后也离了那酒馆,郑天乘问:“这位马道长,他为何与我们搭话?”
顾仁道:“他讲的是暗语,照我看,他应该是在等什么人。”
郑天乘又问:“他又是为何愿意和我们一起喝酒?”
顾仁回答:“俗话说井水不犯河水,他见我们并无恶意,彼此一起喝个酒,认识一下,做个朋友,不也挺好。”
郑天乘道:“这位马道长,怕是不简单,我看得出他武功修为不低,而且就他今天开的药方来看,他再不济也不至于落魄如此。”
顾仁道:“的确如此,我也正待要与你细说,这位道长,不是普通的人物,不知道你注意到他的脸没有,他的额上有几个伤痕一般的印记,这不是一般的印记,这是属于真正高人所为,而只有那些真正有修为的人才可以通天改命,点的印记才有效果。”
郑天乘静静的听完,顾仁接着说道:“自古以来蜀中教派林立,相互间的恩怨情仇关系复杂,有些大师都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幼年就入了门派,正所为画龙点睛,有了形之后,点过了神通就不再是凡品。我见他今日背上的剑就是一把好剑,他也看出我拿了武器。不过我也好奇他这样的人本可以享受尊荣,为何要扮成如此情形。”
郑天乘道:“看样子还不是一天两天。”
顾仁道:“是的,也不知道是何原因,能让这样的人在这小小的酉阳城里待下来,我看他习的武功,却是和我大相径庭,我一度怀疑他与我师叔有关,但我印象中,从来没有听到师叔有这样的徒弟。”
郑天乘道:“此处离成都也已不远,我们明天就买两匹脚力,换个行头,早点到成都,这些疑点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解开。”顾仁点头。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南门护城河外的一间客栈,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二位客官,是要住店吗?”见二人点头答应,小二非常虔诚的说:“请二位多多包涵,今日小店已经客满,还望客官去城内他家看看。”
二人出门四下看了一番,见这城外凋零,大约客栈都在城内,二人又不愿意住在那城内,正在思索期间,忽听得声声钟鸣之声,似乎就在附近,于是叫过那小二问,果然在五里路外,有座寺院,二人问清位置,打算晚间在寺院投宿。
此时已经日暮西山,天空被红霞浸染,二人行走不多时,就看见远处山林之间,有座山门,走近后见上面写着三台寺三个大字。二人过了山门,往前走了数十步,直觉的前方门楼高耸,真是一座好大的寺院。
二人上前敲门,许久之后只听见那寺门咯吱一声,被人拉开。一个僧人迈了出来,问明来意将二人带入。
路过宝殿,只见殿内香烛缭绕,灯火通明,幡旗飘飘,还有法器的声音,二人问:“这晚间还有法事吗?”僧人低声回答:“这是我院住持在与一个西方来的和尚辩法。”二人听后随僧人来到禅房。
二人见僧人面露忧愁,就说:“都说出家人无嗔无怒,长老为何一副疑容?”
那僧人见了,好不惭愧的说道:“南无阿弥陀佛,我家大和尚连着三个晚上辩不过那番僧,因为有些困惑。”顾仁点头。
待那僧人走了,二人就依照原路返回,往哪宝殿而去,只见那殿上明烛之下,东西对座着两拨人,一边是本寺院的几十个僧人,一边是孤零零的几个西域和尚,旁边围坐的,有十几个穿着青色衣服的人,还有十几个未剃头的行者。
二人低头来到围坐人的背后,盘腿坐下,静静的听上面二人说话,顾仁抬头望前方仔细看去,这一看竟然让他大吃一惊,那几个番僧的打扮,一如长安城中的庞鸠摩。
顾仁心惊之余并未慌乱,而是静静的细想待会的脱身方法,此刻只见一个圆头瓜脑的黑衣人道:“慧如和尚,你佛法不明,道行太浅,已经连着三天败给了罗智摩法师,你还有何话说?”
座前的那个老和尚还未搭话,只见他身后站起一个年轻的和尚说道:“简直一派胡言!我堂堂佛门圣地,岂容你们这些下三滥的人乱讲,三日前这所谓的智摩和尚仅仅以行脚赶路为名借宿在我院里,他广出妄语,我们起先不过想为他正法,讲一些佛法给他,结果他搬出你们,看来你们是早有预谋。”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说:“我日月盟一向保着这酉阳上下一方水土,你这住持和尚来到这才几年,民众倒越发苦了,眼下我教教徒千千万万,你没有真经,就是蒙骗众生,智摩大法师的佛法无边,你不如他,还是尽早让位。”
那老和尚道:“我与他虽有辩论,但我后来也指出,此人不是真佛法,不过是借了佛法的名义巧出妄言,但即便如此,贫僧也只认为不过是教义不同。再说了,即使要从新推举住持,也需要按照我佛门的法则,到那法源寺的白玉堂座举行十方的会举才可。”
那黑衣人又说:“你这和尚,输就输了,还不想承认,简直是蛮不讲理,我今日就要带走我教中之人,你如若不从,就休怪我今日无礼,”话音一落,人群中一阵骚动。
顾仁低声对郑天乘说:“定是有日月盟的人来此剃度做了和尚,”郑天乘点头。
几个黑衣人,起身就要去人群中抓人,只见一个年轻的僧人起身挥拳,站在人群前,大叫一声:“你们敢在佛门净地撒野!”
那黑衣人冷笑几声,挥挥手,身后几人顿时向前,一齐夹攻那个僧人,可惜那僧人武功平平,没几个回合,就被打倒在地。
黑衣人连连大喊,还有谁敢出来,又用手指着住持身后的一堆和尚说:“是我日月盟的,全部给我过来,不是我教的,我点到谁,也要过来。”那些和尚,本来大多是瘦骨嶙峋的,此刻有的已经吓倒在地。
此刻那番僧起身说道:“我佛慈悲,望李堂主大发慈悲,不愿意归纳你日月盟的,我都愿意收留。”
那黑衣人听了说道:“还是智摩法师慈悲,你们都听见没有,要不来我日月盟,要不就皈依到智摩法师门下。”人群顿时骚乱。
郑天乘低声对顾仁道:“朗朗乾坤,又是佛门重地,这帮人卑劣到如此,真是气煞我了。”
顾仁回到:“切勿急躁,再稍等片刻。”
见人群中无人反应,那番僧退后几步,黑衣人挥了挥手说:“都给我把人抢回来,”他身后的一群人,顿时一拥向前。
正在此时,只听得大殿的半空传来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住手!”一时间殿内众人都被震住,黑衣人纷纷停下了脚步,和尚们纷纷念起了阿弥陀佛。
众人举头往上看,只见大殿顶上一片乌黑,并无任何人影,那黑衣人向上大喊:“你是何人!”
只听见半空中又传来一阵笑声:“你既然到了佛殿,倒是先礼拜一下佛祖,我再告诉你我是何人。”
黑衣人道:“我乃日月盟的人,不会拜佛,也无需拜佛。”
那声音又道:“你一不拜佛,二又是日月盟的,就不该来这佛门撒野!”
黑衣人大笑:“他诈骗拐走我日月盟的门徒,我为何不能来?而且我既然是日月盟的门人,当然只拜我日月盟,怎么会拜他这般无用的教门,我今日来,一要揭穿他的伪道,二要抢回我门中之人。”
那声音又笑道:“你好差的记性,好像你不但拜你那日月大神,今天还拜了右边这几个现世大神吧。”
此言一出,旁边人都是一脸疑惑,但是那黑衣人却变得脸色狰狞,大叫道:“你到底是何人,有种的下来说话。”
那声音又笑道:“你日月盟的教徒这些年走的还不够多吗?你敢不敢向教内的众教徒讲一下你和这几位西域和尚的事情。”日月盟的十余人此刻都互相对视,一脸懵逼。
黑衣人张了嘴,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一派胡言!”他此刻内心震怖,被激的无话可说,偷偷拿眼朝着番僧那边看,那领头的智摩见到,却也无语,只是突然站立起来,众人都看的出此人身形精悍,穿了一件金丝镶边的背心,上前道:“敢问房上的朋友,你可是这寺中的僧人,无论你是与不是,请下来说话,勿做梁上君子。”
那声音笑道:“我当然可以下来,但是你可敢以真面目示人?”
罗智摩笑道:“这有何不敢,现在难道不是本僧的真面目!”
那声音笑道:“你何曾只是个剃发的比丘,你还是如今燕国的四品将军吧!”
罗智摩听完,仍然面不改色的说:“请问阁下到底是何人?”
那声音道:“你应该说施主才对,这吕国师是怎么教的徒弟,这样子还想冒充佛门弟子。”
罗智摩大怒,叫道:“举火把来,看看他在楼上何处”
他身后的几个番僧和几个黑衣人纷纷起身,点了几只火把,在大殿内,听见声音在东就往东查找,听见声音在西就往西查找,转了几圈,举火吧的人脖子都酸了,却是一无发现。
那声音却在大笑:“你们这些邪门歪道,如今竟敢堂而皇之的来我中原闹事,以为我中原无人!”那声音先是在似笑非笑,说到最后铿锵有力,就像是在头顶之上的炸雷,唬得几个番僧和一众黑衣人面色苍白。
那声音接着传来:“数年前提起日月盟来,还是响当当的一个名号,江湖上谁不佩服老帮主的为人,可是谁知道你们这些不肖的徒子徒孙,硬生生的把一个行侠仗义的帮派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教会,我真为老帮主感到羞耻,若是你们再不知悔改,我定会替老帮主清理清理你们这帮不肖子孙。”
此时这人一改起先的语气,话语中无不带着一股怨气,十几个黑衣人中也早有人心怀不满,听到此人这样讲,难免心生动摇。
罗智摩道:“我听出来了,阁下应该不是佛门中人,既然你不愿意现身,那可否留下名号,也让我知道阁下是谁。”
罗智摩说完之后,静静的等那人说话,结果片刻之后,那人只是轻蔑的说道,你不配,罗智摩顿时气的眉毛倒竖,大喊一声:“给我拿住他!”
几个番僧,瞬间从身后弹起来,往大殿内的顶梁柱而去,一人抱住柱头,手脚并用,三两下爬到梁上,地下一人看他刚刚站定,想扔个火把上去,结果还没抬手就听见梁上哪人啊的一声,被人踢中坠了下来,重重跌在地上吐了口血出来。
又有两个人,从房檐两侧往上爬,一个刚刚爬了一半,只见空中飞来几只瓦片,先是打在那人后背,接着一只打中那人的右手背,那人支持不住,也跌了下来。另一个从另外一边上了横梁,刚刚走了几步,也是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一个身影,一脚踢到后背心,又是掉下来摔了半死,地下一个番僧喊:“看见了,在屋顶悬着。”
罗智摩和顾仁也都看见了那人的身影,就如同一只猿猴一样灵巧,转眼又不见了身影,顾仁暗暗吃惊,这样灵巧的身手确实少见。
罗智摩道:“阁下难道就只会这种小手段吗,我说中原怎么人才日渐凋零,应该都是像阁下这种吧,不敢出来,怕是没有真正的实力,没有让人信服的武学大法,只能以这种躲躲藏藏的方式来彰显自己!”
屋顶又传来那人的声音:“天大的笑话,你回去问问你那师父,当年你那几十个苟且的师叔,现在还剩下几个,我中原武林正大光明,磊磊落落,倒是你们这些外道,干尽了蝇营狗苟的事情,现在把屎盆子往别人身上扣。”
罗智摩道:“阁下觉得,我今日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走了么?”
那声音说道:“你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罗智摩道:“你知道就好!”
罗智摩说完,突然往前狂奔几步,脚踏一个香案将身体腾起在空中翻了一圈就来到那屋顶内梁上,刚一站定,两手就摸出几只暗器来,全是两头尖的飞镖,往那人所在的方向就扔了过去。屋内的人,只听的乒乒乓乓,响声从屋内一直传到屋顶,不时还有几只瓦片跌落下来。
那头目此刻大喊:“现在不抢人,更待何时。”叫了两遍,却见手下站着未动,一个年级稍大的黑衣人此时说:“堂主,今日的事情我等都不清楚,还望堂主详细告知。”几个人随口附和。那头目吱吱呜呜半天,讲不出话来,另外一个黑衣人道:“你说他们都是念经的和尚,我怎么看他们的武功比我们好了太多,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头目道:“各位兄弟,我也是为你们着想,眼下日月盟已经是日暮西山,我们跟着这位法师,以后定会比现在风光。”几个黑衣人听见,甚是不满,顿时大嚷起来。
此时屋顶却没有了动静,突然之间,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一个人把屋顶踏破了一个窟窿,掉了下来,但那人在坠落中,顺势一个翻腾,脚蹬着柱头,落地时却站的稳稳当当,众人都看的清楚,那人正是罗智摩。
罗智摩站定后冷笑道:“阁下好身手,不过此刻我师弟们也都到了,让他们也会会你。”
话音刚落,只听得平空里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铜锣声,吓得几个小和尚哇哇乱哭乱叫,房顶上顷刻间就传来急促的打斗声,也只是片刻功夫,只见一个身影从高处跳下来,四个身影,紧紧跟着。
待人影靠近,众人都看到此人中等身材,一副青衣打扮,背负着一口剑,却把脸面蒙的严严实实,而那其余四人,打扮一如那日葛庄的凶煞,顾仁称之为鬼卒。
青衣人与鬼卒战了十几个回合,一时间难解难分,分不出高下,顾仁此刻心里极为焦急,他对郑天乘说到:“这鬼卒不好对付,怕是等下我要出手,好在他们并不认识你,如果我今日走不掉,就请天乘你独自去成都,找我师叔,那宝剑如果我们拿不到,也许就是天命,下个甲子年会再有人去取。”郑天乘默默点头。
顾仁又道:“这帮人就是去葛庄之人,他们不过是邪门歪道,去葛庄不过是想截获我中原正门的各类遗产,由此洗白自身,占我中原宝地,此帮人凶恶,若是以后你再遇见他们,就先逃命为好!”郑天乘又点头答应。
此时大殿内人群乱做一团,除了一些闭目打坐念经的和尚外,只要睁眼的,无不被这几个鬼卒给吓到。那鬼卒手中的兵器,一个是持剑身内收的诡异的红色长剑,一个持着黑乎乎的铁头杵,还有两个拿着鬼头大刀,四人攻防之间配合的滴水不漏。而那青衣人,手中的宝剑一时间被克制住,难以发挥,顾仁已经准备好了,他趁人群散乱的时候站往一边,只等情况危急时候出手。
此时殿内昏暗,那几支灯火,从掌灯时点起烧起,有的灯烛已经燃尽,有的被打翻在地,那青衣人又与几个鬼卒过了十几招,借对方一个破绽,跃出二人包夹,往昏暗中就去,四个鬼卒紧追了过去,在昏暗中又打斗了几个回合,那青衣人又上到了房梁之上,鬼卒跟上房梁,几个回合后,一个鬼族被踢了下来,那青衣人在半空中说道:“我还以为当年真的把这些僵尸铲除完了,你那师傅,又练了多少具?”
罗智摩大怒,再次跃上了屋顶,带手下包夹而去,众人只觉得房顶之上脚步声响作一片,瞬间又移到后山方向而去,大殿之内,此刻倒安静下来。
此时日月盟的人分作两派,相互之间争吵不可开交,那头目飞扬跋扈,大声叫嚷,口口声声拿出教主来要挟众人。黑衣人群分作两拨,各自围作一圈商量,顾仁悄悄接近那带头询问的黑人偷听,只见那人对手下的人说道:“弟兄们,眼下你们也看到了,这日月盟已经变了味,你们几个和我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悔不该当初也带着你们加入进来,如今我同那厮回去面见教主,你们几个,各自走脱吧。”一个人回答:“我们怎么能抛弃大哥不管,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其余几人,都大声附合。
那年纪大的黑衣人继续说到:“你们也看到了,今日也坐实了教主眼下和这些西域和尚搅缠在一起,这些番僧的武功手段我们见都没见过,现在不走往后更是走不了,我们本都是中原一带人氏,你们今夜就起身,就算是乞讨,也要回去。”底下一人回答:“今晚怕也是不好走脱。”另外一个人回答:“那两个个会念经的和尚不会武功。”
黑衣人继续说到:“待会我去架住哪姓李的,你们就先走,你们就别管我了。”众人无语,片刻后一人道:“大哥,要架他也是我去,你带着兄弟们走!”众人都道是。另外一个人说:“我早就说他们和番僧是一伙,而且据说今日早间教主身边又来了一个大番和尚,据说是那罗和尚的师兄,武功更强。”黑衣人道:“教主现在还在做春秋大梦,我们再不走无非是给他们做些犬马,就这么定了,勿要再商议。”
那人起身,带着手下来到日月盟李姓堂主的面前,刚刚要拱手,却以迅雷之势将一把尖刀架在了那堂主的脖子上,说到:“李堂主,你私自勾结外道,还假冒教主的主意,我只有回剑阁面见教主了。”那日月盟堂主的手下见了,纷纷拔刀,双方剑拔弩张,那李堂主却大叫一声别动手,急促的说好话,双方局势渐渐缓和,直至那汉子收了刀。
谁知那汉子刚刚把刀入鞘,这堂主就拔剑往前便刺,只取对方要害,那汉子危急之下狼狈躲开,气得大骂,双方顿时混战开来。一时间大殿内的人轰然四散,顾仁拉了郑天乘回了房间拿了包裹溜出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