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奔出寺庙后,先择了一个隐蔽处藏身,郑天乘急问:“方才那青衣人,可是那马道长?我看身形很像。”顾仁回答:“就是他!”
二人又细细商议,顾仁将听到的对话全部告知郑天乘,郑天乘道:“似乎那吕国师的手下早早就到了蜀中,”顾仁点头道:“看样子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我在想他们此行的目地为何?”
郑天乘道:“如果他们不只是为了你我而来,那为何又会如此大张旗鼓,要和蜀中的帮派牵连上?”
顾仁道:“蜀中帮派中,素来有一些痴心妄想者,借着天下大乱的局势浑水摸鱼,如今那日月盟门下教徒众多,又是以流民起家,眼下这新帮主说不准又在想着什么春秋大梦,怕是要借着机会作出一些事端来,依我看来,这吕国师与他结盟,不过是看中他门人众多罢了。”
郑天乘道:“此去成都还有四百里,往前便是日月盟的总部剑阁,他们骑马,我们走路,怕是他们要快过我们。我看不如在酉阳多待几日,调查个清楚再去。”
顾仁回答:“这样也好,正好可以再探听一下局势”。
郑天乘又问:“如果今日那青衣人是马道长,他可否能全身而退?”
顾仁沉默片刻道:“如果单单只有那罗智摩,是一点都不难,但是加上那四个鬼卒,怕是……”
郑天乘吃了一惊道:“如果是这样,我觉得倒是可以再见一见马道长,”顾仁回答:“我也正有此意。”
二人在第二天,都略略变了一幅装束,打扮成一家行脚走路的客商。二人先往昨日喝酒的酒馆外走过两遍,没在酒馆内见到那马道长,这才又转回来进到酒馆内,那老汉看见了,哈哈笑着上来招呼,郑天乘依旧叫了饼和酒,问到:“昨日那位道长今日有来么?”
老汉回答:“今日未见来,”接着又说道,他往常也是来往不定,二人于是坐下喝酒。
二人都慢慢的喝,只等了个把时辰依旧没见到人,顾仁道:“去他说的地方看看,”郑天乘点头。
二人一路出城,往西几里路就来到一处突兀的山脚下,河水冲刷着一处陡峭的山壁,往上看怕有百丈之高,山顶上树木葱郁,白鹤萦绕,郑天乘道:“这里倒真是神仙住的地方。”
二人围着悬崖往南而行,走了三四里路,看见河面变窄,几块巨石上有人搭建了一座简易的木桥,二人走过木桥,发现林中有一条小路,遂沿着小路缓缓而上,直至山顶。
二人直上到山峰绝顶之处,才看见在几块巨石之间的缝隙处,有个小小的洞穴,小的好似达摩面壁之处,只容得下一个人盘腿而坐,看看地面,似乎有坐卧过的痕迹。石头外面,几棵怪松长在峭壁之上,树枝下就是山下的深渊,二人互相点点头,这肯定就是马道长所说的山洞之处。
郑天乘道:“马道长说此处有个山洞倒也是不假,我们不如再去找找他,我记得昨日那王大娘子家说是要请马道长去,我们不妨先去那户人家找找他,只是如果不在此处等他,他回来怎么知道我们来过。”
顾仁说了个好办,便捡了两块石头放在洞口一侧,做了一个暗号,然后二人下山,依原路返回城里,先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二人打听到王大娘子家,沿街找到。这酉阳小山城的地少,从来没有中原地区的世家豪族,酉阳的大户不过是城外有个几百上千亩土地,养十几个家丁奴仆,二人来到大门口,早望见昨日报信的那个小厮和一个人在说笑,郑天乘和顾仁道,怕是他们家主人的病见好了。
郑天乘和顾仁上前,还未说话,那小厮急急忙忙跑过来,拉着二人道:“二位好巧,”郑天乘揖手笑道:“小哥好眼力!”
那小厮笑着说:“二位今日可曾见过那马道长,见过的话还望告知与我。”郑天乘笑着回答:“药可曾吃完了?”
小厮回答:“还没,”接着神神秘秘的说:“我们老爷现在不拉稀也不拉血了。”郑天乘道:“吃完再找也不妨。”
小厮回答:“老爷嚷嚷着要我们去请,我今日跑遍了酉阳没有寻见,这才求教你们二位。”郑天乘回答:“他疯疯癫癫,过几日就会出现了。”
小厮道:“只是老爷催的急,我少不了又挨一顿打。”郑天乘问:“那卖柴的李老头呢,你问了吗?”
小厮一拍脑袋,嘿嘿一笑道:“哎呀,我倒是忘记问这个老儿了,”说罢和另外一个门人打声招呼后与二人告辞,郑天乘和顾仁紧紧跟在后面。
那小厮蹦蹦跳跳的往西城门走去,在街上绕了一个圈,没有找到卖柴的人,一转身和二人照面,问:“你二人怎么也到此处?”郑天乘道:“恰好走到这,”顾仁问:“可是没找到那卖柴的李老头?”小厮点头道是。
郑天乘道:“我们今日打算出城走走,你可知道那李老头家在何处?如果路过我带你打问一下。”
小厮笑道:“如此有劳二位了。”说完指着城北的方向说:“顺着这河水往上游十里,河边柳树林边上那两间茅草屋便是。”二人点头答应,转身就往城北而去。
二人沿着河道逆流而上,河谷中人家稀少,走过五六里以外后山势骤险,走到十里路,只见远远的一片柳林,中间有个茅草屋,一只黑白花犬闻声跑到围栏外狂吠不止,许久一个老妇人走出来。
二人说明来意,那妇人颤巍巍的回说道,李老头今日早间运柴入城后至今未归,她也是焦急无措。
二人再三询问,听得出老妇人并无虚假之言,也只得起身告辞,此时已是黄昏,二人回到城中已是深夜,郑天乘叫来小二暗中询问日月盟的事情,但小二一概不知。
第二日一早,二人先是再往山顶一趟,结果发现所做记号分毫未动,二人又暗中在城内找寻,结果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此过了七八天,二人都有些着急,这日午间,二人依旧来到酒馆,刚刚坐定不多久,就见远远的有两个道士打扮的人走进店内坐下,郑天乘和顾仁见了,内心似有一动,郑天乘低声在顾仁耳边说了几语,顾仁轻声答应。
只见顾仁起身,走到二位道士面前,做了个长揖,说道:“二位道长,你们的酒喝不完吗?喝不完的话我可以代劳。”一位年长道士听完,含笑答到:“这位道友,酒岂能代劳?”顾仁笑道:“岂有不能?”
话音刚落,只见二位道士立刻起身,年长道士怒道:“你是何人?”旁边另外一个,瞬间拔出佩剑。顾仁连忙抱拳,还未来得及,就觉得那道士把右手搭在自己左手腕上,二人顷刻间站立着双手互相推拿过了几招。
几招过后,二人都明白对方实力不弱,顾任急急道:“道长听我细说。”郑天乘也冲过来,二人都道:“借一步说话。”
那道士疑容未消,顾仁和郑天乘连连说好话解释,两位道士这才半信半疑,随二人来到一处僻静处,顾仁拱手道:“二位道长,方才多有得罪,十日前也是在这家酒馆内,一位马道长说了和我同样的话,不知二位是不是在找他?”
那年长的道士听完双目一瞪:“马道长现在何处?”
顾仁道:“实不相瞒,如今我们也在找他,到如今已经正好十日了。”
那道士回答:“此话怎讲?”顾仁继续说道:“十日前的晚上,我们无意在一座寺院里见到了马道长和几个番僧在缠斗,自那以后,我们一直没有再见到他。”
那道士问:“是何种番僧?”
顾仁正色道:“鬼卒!”
此言一出,两位道士都是一惊,那道长问:“敢问壮士如何称呼?”
顾仁想到自己和郑天乘有使命在身,于是只得先隐瞒,只报了个真姓给了对方,二位道士报了称号,自称是荆州聚龙山的陆少康、王恒之。
那年长的道长陆少康道:“如果二位信得过贫道,还望顾壮士再多讲一些实情,”顾仁含笑回答:“顾某人信得过,不过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人都点点头,于是各自拜过后一起暗中回到客栈。
当下四人细细商议,事情逐渐清晰。原来这马道长也是自荆州来,自去年冬天以来,荆州地界频频闹鬼,一时间人心惶惶,怪案频发。太守仲亮令人审理案件后发现事情并不寻常,于是请马道长出山相助。马道长率门下数人,连破数案,发现并无恶鬼,全是人为,但追究其原因来,却是没有头绪。好在去年底他们拿到一个活口,终于经过一路摸排,在酉阳找到线索,于是联络同门中的陆王二人,以欲在此将源头剿灭。
郑天乘问到:“这作乱者是用的何种手段?”
陆少康回答:“无非是造谣生事,散布留言,蛊惑人心,鼓动造反。”
王恒之补充道:“去冬以来,荆州农户多人说看见山中有白衣仙子出世,自称祸乱将至。目睹者,多是樵夫,老妇,渔夫等人,往往都是这些人独自一人之时,于黄昏、清晨、夜半,在山顶,江边,自家的居所所见。”
顾仁笑道:“此雕虫小技,不过骗骗一些愚夫倒是挺管用。”
郑天乘道:“也正是这些平常不会说谎的人,见到这些怪像后才有说服力,众人才信。”
王恒之继续说道:“荆州又多了一批传教布道之人,非道非僧,非儒非老,看似仁慈宽容,实在阴险毒辣,欺骗世人最为拿手,这些人却只去结交富家子弟,久而久之,荆州豪族中不乏多有此间中人。”
陆少康道:“这些人往往饱读诗书,仪表不凡,却是以一个骗字行走江湖,与那些靠恐吓为主的装神弄鬼的白衣人不同。”
王恒之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就不必一一再去细说,倒是最为要紧的一点是,这些人暗中结成一个帮派,马道长调查多日,却发现一个很可怕的秘密,所以他去冬今春就来此处。”
王恒之说完停住,那陆少康慢慢道:“马道长的信函中,说道他来此后已经发现了主谋者,除了用毒药害人外,竟然还在秘密的、练尸!”
此言一出,顾仁心里明白,但是郑天乘却是不甚了解,顾仁道:“这练尸之法,不是我中原所有,顾某人曾经偶然得闻,就不才多说几句。”
陆王二人都道:“还望细细告之。”
顾仁道:“练尸者,实乃用毒的一种,第一步是取油,手段极其残忍,其法是选取特定年龄的少男少女,也有成年人,将其虐杀,在其怨气最重的时候将其尸身练制成一升之油,将此油装在特定容器中埋藏在阴气最浓之地,往往有埋藏一年到六十年不等。练尸人在制油的同时,也会制药,往往各类奇毒的草木鸟兽都会入药,其法亦是炮制成油液或者粉末,以备调油所用。第三步乃是核心关键,其法只有炼制之人才知,大体的方法是选取特定之人,用所练之油与毒药乱其心智,将其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供人驱使。”
陆少康说道:“先生师出何门,能知道如此详细?”
顾仁回答:“我也是机缘巧合,偶然得知。”
陆少康说道:“既然先生不愿说,贫道就不再问。但据我所知,唯有中原地区的几位真人及门下方才有能力斩杀这些鬼魅,先生如有其它方面的说法,也不妨告知一二。”
顾仁道:“练尸除了手段极其恐怖之外,那练尸之地的要求也极高,要求有水,无光,有风,无尘,不能有飞鸟,一般多在地洞之中。”
王恒之问:“传说此法对尸源要求甚高,可有此说?”
顾仁沉默片刻道:“说是尸体,其实都是未断气的活人,他们拿到后就会像蚕一样养着。”顾仁接着从房中拿出纸笔,细细写了两张道:“此三十六中命格最易被其选中,具是极阴极阳之人。”众人细细看过后,顾仁将纸张焚掉。顾仁道:“鬼卒虽然可怕,但是天下无有化解不了的难题!”
众人均点头,此时郑天乘道:“不知那得病的王大娘子家里,和这件事情有无关系?”
此言一出,顾仁大叫一声,道:“是我疏忽!”
众人急问是何事?顾仁道:“那王家人,吃了所谓梁真人的药,那主谋者,定是和那所谓的梁真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