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3) 狩猎(1 / 1)三宜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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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西郊,稷山。

弓弦声响过,不远处的一只麋鹿应声倒地,慕容傕大笑着,和几个随丛快马往前便追,直至在一处断崖前,几个亲兵跳下了马,从灌木丛中拖出了背上中箭的鹿,都大声的说这鹿好肥。

而不远处的慕容炜则是迟了一个半拍才赶了上来,他肥嘟嘟的脸上除了汗滴外尽是笑意:“殿下好箭法啊!”

慕容傕道:“这地上的走兽今日倒射中了不少,不过还缺几个天上的禽鸟,你再同我走一走吧!”

慕容傕说罢就纵马而去,慕容炜又是紧随其后。

不远处的向阳山坡下,一群野鸡刚刚落在一片茅草丛中,慕容傕看见后笑道:“就是这了!”

他说完后双腿一夹马背,左手提缰,右手轻轻拍了几下马臀,骑着马一溜小跑往前跑去,待到近时,慕容傕择了地势,突然挥鞭,那胯下宝马顿时有如雷鸣电驰一般狂奔开来,快至草丛时,只听见扑扑扑的一声声响,那草丛中受到惊吓的一群野鸡纷纷腾空而起,此时慕容傕的快马已经跑到了野鸡的前面,慕容傕转过身,来了个回头望月,刹那间一支雕翎羽箭便射出了。

半空中,一只大红大绿的雄野鸡叫的有点凄惨,随即就啪的一声掉了下来,一群在身后护卫的兵将纷纷大声喝彩着好。

慕容炜又是慢了一个半拍赶了上来,他上前一边抹汗一边道:“殿下的箭法是愈加娴熟了。”慕容傕回道:“久不临阵,我倒是觉得生疏了许多。”

几个亲兵牵来一匹枣红马,慕容傕跳下马来,摸着马颈道:“这匹马确实也该歇歇了。”慕容炜见他没有上马的打算,也跳下马来,二人慢慢往前走。

慕容傕道:“子辰,你可知道这稷山再往西是何处?”

慕容炜笑道:“这稷山方圆一百里,本是太行余脉,再往西不还是太行山?”

慕容傕道:“再往西呢?”

慕容炜道:“此处往西三百里,既是上党郡。”

慕容傕道:“正是。这漳水自太行中而来,沿着漳水往西三百里即是上党郡,这上党号称天下之脊,据称是俯瞰中原,肘臂河东,往南即是河内……我、有意让你坐镇上党,你意下如何?”

慕容炜双眼顿时瞪圆,随即又眯下眼,但是仍然不露声色的道:“殿下想有如此安排,我定会从命,只是这……”

慕容炜的话只说了一半,其实下面的话大家都懂,慕容傕虽然贵为太子,但是这半年多来,朝廷内的情况异常复杂,这次就是太子本人,也是费了极大的周折才回到邺城,而此时上党太守李廷,颇受皇上器重,想行此之事,怕是困难之极。

慕容傕正色道:“子辰只需要知我意即可。”慕容炜赶紧拱手答应,连说了三个好字。

护卫亲兵送来热茶热酒,二人吃过后,慕容傕道:“你时常对我说起这邺城的繁华,我在想,这几日你我干脆便装出去,往城内外走一走,正好算是探访一下民情,更是看一看这邺城的名士风流!”

慕容炜立刻兴趣斐然,一脸嘿嘿的笑意:“殿下有此雅兴,我定是会尽力相陪,不知殿下想先去那里?”

慕容傕笑到:“这稷山之中,住着一位名士,我们今日先去见一见这位名士,明日再去城中走走。”慕容炜听完点头答应。

慕容傕当下令三百亲兵把住营寨,做出一副驻扎的模样,自己却和慕容炜在营中将衣服换了,点了七八个亲兵护卫也是便装打扮,轻装快马而去。

二人都穿的朴素,慕容傕的发髻上也不再拥玉带金,腰上也不再系那条宝玉带,只是系了一条武士的牛皮带,这打扮,如果是外人看见了,也只能认作是邺城的寻常富贵人家。

话说这慕容傕口中的稷山名士,名叫刘平,自周灭燕兴后就举家搬迁至此,燕王早想请此人出山,但是此人屡次婉拒征召,慕容傕早就仰慕此人。

一行人走了一半路程,已经是中午,只见前方山坳处,苍松翠柳之间,有个十几户人家,众人此时口渴的厉害,看到此处虽然是野外村落,但山水相间,格局不凡,慕容傕顿时停马,命一名护卫前去农户家讨水。

众人随即也来到农户门前,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一脸愁容的来到面前,听说要讨茶水,就让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煮了一罐开水拿给众人分喝。

慕容傕见到这家母子做事倒也是本本分分,可男子却愁容满面,就问男子是何事如此惆怅?男子却始终不说。

太子问了几遍,倒是把旁边的郡王给问急了,慕容炜大声道:“我家主人尚好打抱不平,你有何烦恼事,就说给我们听听,问了几遍为何不说!”

男子听完依旧不答,突然那屋内却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身体已经弓成一个虾米形状。

老汉拄着一根木棒上前作揖,颤颤巍巍的说道:“老汉适才在屋内听得贵人说话,还望贵人救救我那两个孙子!”

众人当下明白这是父子二人,慕容炜此时气恼道:“事到此刻,你怎么还不讲?倒是要你这年迈的父亲满嘴说些漏气的话给我们听,小心我找稷山尉来治你个不孝!”

那男子听了,这才立在旁边,将事情经过细细讲了一番,慕容傕见老汉体弱,就让人搬了一条板凳给老汉坐下。

原来这家人姓贾,他家中祖辈曾经也会读书识字,家业也曾殷实,只是如今因为各种变故,家道已经中落。

这男子膝下有二子一女,个个都是聪明伶俐,老汉原本对这两个孙子疼爱之极,寄以厚望,可如今这两个儿子、一个十六岁、一个十四岁,却双双得了怪病,那原本健壮的身体如今像似枯木,人消瘦的已经变了形,找郎中来看,开的药吃了却是丝毫不进,就如热水淋在脚踏石上。

问其得病原因?这男子又说,事情蹊跷的很,这年刚刚立春不久,一日傍晚,屋外突然来了三个人,原来是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年轻女子,那妇人哭哭啼啼,只说是从北方逃难来的,到此后无依无靠,难以为继,乞求能容留她们母女三人几日。

贾家人见其可怜,于是就将旁边一件空屋暂且让妇人一家住下,只是第二日早间,老汉看到那妇人带来的两个女子,却不由得心生疑惑。

问为何生疑?男子又说,因为这两个女子,年级约十七八岁,个个容貌过人,只因当日晚间的时候,众人都没有看清,怕是也有她们可能故意遮挡的原因,老汉只觉得留下这两个人,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第二日就拿出一些钱粮,婉言请三人离开,谁知道这三人齐齐跪倒哀求,誓言不迈出这院落半步,贾家人又勉强同意。

这家人住下后,果然如她们的誓言那样,整日里淡妆素裹,极其恪守本分,家务内外,争相抢着去干,完全一副良家女子之相,并且这母女的针线女工个个出彩,还略通文字,让人好生敬仰。

七八日后,这二女的母亲说,实在不愿意整日里叨扰,愿贾家先借一点钱粮,自己独自去寻夫,问为何不愿和二女同行,这妇人说这二女太招人眼色,路上不便,还望在此等他寻夫后接回,快则一月,慢则三月,贾家人听她讲的在理就再次同意,借出了钱粮让她而去。

这妇人走后,留下的二女依旧如来的时候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遇到家中来人,就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村人中从来都没有人见过她俩,贾家也担心有那些泼皮上门惹事,更是没有向外人提过家中还有这么一件事。

就这么过了两个多月,那妇人还是没来,有一日这男子的内人,偷偷拉过男子说道,她见到那两个女子和自己的两个儿子行为举止之间,似乎有些不轨,男子初听根本不信,毫不在意,只是自己内人三番五次的说起,他暗中观察了几日,也就发现出了些端倪。

这日晚间男子依平常一样睡下,但并不睡着,夜半时偷偷起床往两个儿子床上去查看,俱是空空荡荡,男子蹑手蹑脚来到二女住的房外窗下,只听的里面银声当语,男子一气之下先回来和内人商量。

第二日男子亲自审讯两个儿子,由内人去和两个女子谈话。两个儿子起先还不说,在男子大怒之下终于将实情告知,这二子本年级还小,尚不懂男女之事,倒是那两个女子先缭绕他们,这年纪正是气盛之时,一旦情欲初开,岂能收的住,二子天天都到这两个女子房内,已经一个多月,内人回来说道,这两个女子已经都有身孕。

男子起先只觉得愧对于人,对二子狠狠惩戒一番,对那两个女子饮食起居越加照顾,一家人倒是天天伺候那两个女子起来。不久那两个女子的母亲带了好多个仆从返来,一看架势就是那种大户人家,男子全家极为震怖,但事情还是被这家人知道。

妇人大为恼火,男子对妇人说,不如就将二女嫁给二子,谁知道那妇人大骂,各种脏话全都出来,口口声声说什么大户人家的子女岂能嫁给他们这种人。

但奇怪的是妇人在恐吓贾家后,仅仅提出了要为她们保守秘密的要求,贾家哪敢不肯,于是妇人一家就带着二女离开,男子亲眼看到,此时二女的身体孕样已经有点明显了。

贾家感到意外,听说妇人不追究于是大出一口气,男子也是狠狠再教训了两个儿子一番。本以为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不到一个月后,这二子先后生起病来,起先也就是小痛小热,谁知道一边吃着药,病却一边严重起来了,到了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危在旦夕。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有人问光吃药不行,是不是碰见什么鬼狐精怪之类的了,那男子唉声叹气,又对众人继续说了下去。

男子因二子得病请过多个郎中,一直没效果,村人有的也提醒他去找僧道术士来看看,男子反复回忆,那三人长得标标致致的人样,家中的人也根本就没见过有何异常,但即便如此,他也是依照村人,前前后后去请先生来看,但都没有效果,只不过前些日子有个例外,有一日他在邺城大街上,迎面碰见一个道士,本是想试试看,就说了此事经过,结果那道士听了,哈哈大笑说道,你家的宝被偷走了!

男子就说自家的家境仅仅是不至于贫寒,从来没有什么宝,那道士就笑他愚蠢,说他家的宝就是那两个女子肚子里的孩子,男子起先不信,听那道士叽叽歪歪说了一通后就开始回家,可是他在回家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再次返回邺城已经不见了那人。

众人都道:“后来如何?”

男子此时留着泪向众人继续说下去,原来他离开那道士之后,一边走一边想,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一个风水先生对他说过,他家的祖坟乃是一个天然的石穴,有一股中正的龙气在绕着这穴位,三代之内,必出王侯将相,特别让他以后善待子女。他当时没有在意,但内心深处牢牢的记下了这几句话,在回家的路上他突然想起来了,也就在这一刹那,他似乎明白了那道士的话,可惜那人却再也找寻不到。

众人都笑道:“有这种怪诞的事情?”

男子继续说,无论什么王侯将相他都不在乎,只希望这两个儿子的病能够早点好起来。

慕容傕问到:“最近一两年,可有什么人来这稷山堪舆过、查看山形水势吗?”

旁边那个老汉抢答到:“只有这山下嵇家人有过。”

慕容傕问嵇家人是谁,男子报上一个人名,慕容炜悄悄告诉慕容傕,这人是当今朝廷上嵇大人家的侄子。

慕容傕又令人去查看了那得病的二人情况,下人回报说,那两个人面无血色,眼中无神,腹有淤滞,形如枯槁。慕容傕突然想起来吕依摩曾经和他谈论起天下的至毒,其中有一种蜀中的下蛊术和此很像,他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出来。

慕容傕招呼众人离开,只有一个亲兵上前和贾家人寒暄了几句。慕容炜来问,可还是去见名士刘平?

慕容傕思索了片刻,回答择日再去,先去嵇大人侄子家旁边看看,慕容炜点头答应。

慕容傕还未上马,只见那贾家十岁的小丫头走上前,跪倒说:“各位大人今日吃了我家的茶,也听了我爹爹讲了这许久,为何不救我两位哥哥就走?”

慕容炜有些恼怒,只把眼神暗示亲兵,但慕容傕却站定了,看了女孩一眼说道:“你且说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回答:“奴家还没有正式名字,别人都叫我灵儿。”

慕容傕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只见她虽然衣着破旧,但是明眸善目,脸庞清秀可爱,顿时心想,那风水先生的话倒是不假,这女孩将来长大定会嫁给一个非凡之人,生几个超群的孩子,不也正应了那风水先生的话么,于是俯身摸着女孩的头回答:“灵儿起来说话,我不是不救你的哥哥,只是我此刻还没有方法去搭救他,我有一个朋友,恐怕是有些办法的,只是他现在不在这里,我回去后,会写信给他,向他求教救你哥哥的方法,你看可好?”

灵儿回答:“那如此只有这样,还请公子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慕容傕有点吃惊,不过他转瞬间哈哈一笑,就叫了一声好,然后调转马头,催马而去。

众人一路纵马往前,直觉的这稷山以南的乡间颇为富饶,平原斜坡的可耕之地上,基本都种满了庄稼禾苗,田地之间,多有一些农家房屋茅舍,农人三三两两在田中劳作。

慕容傕看的颇为满意,直至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就看到远远的山坳之间,一处大庄园连成一片,那坞堡内外古树葱郁,围墙高耸,内里的屋顶层层叠叠,气势犹如一座小小的城池。

慕容傕带着众人绕行着观看一番,来到一条河边,众人见了,都牵着马去饮水,而正当此时,那小河旁边的树林中,突然有几十个兵丁围了上来,这些兵丁虽然不是甲胄鲜明,但是个个都是精明强悍,手中持刀拿驽,迅捷有序的列了一个阵营,稍后,那为首的几个头领骑着马出来,身后有一人举着一杆褐色旗子,在三十余步开外站定。

众亲兵此刻全都上马,护住慕容傕,个个都是刀出鞘,箭上弦,慕容傕道:“修要惊慌,先假称说我们是路过此处的普通人家,再见机行事!”一个亲兵应声驱马上前。

那亲兵在马上作揖道:“各位听我讲,我等是邺城人士,今日来此处踏青游玩,如有打扰到各位,还望多多包涵,敢问阁下可是嵇家府中人?”

那骑马的几个,听完都未回话,只是等头目发话,片刻之后一个骑马的精悍武士出列,他右手拿一杆朴刀,左手一指道:“既然是来踏青游玩,为何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持刀拿枪的在我庄园周围查看做甚?有何居心?”

慕容傕见此人并无披挂,全身布衣裹身,只有在胸前有块小小的牛皮护甲,但其临阵的气势,不亚于自己手下几员先锋将军,心中不免有点喜欢。

那亲兵回答:“你误会了,我等自来到稷山,秋毫未犯,路过农家田地时都是绕路而行,生怕践踏了禾苗,也不去人户众多的地方走动,以防骚扰了百姓,我家主人见此庄雄伟,因而来回走动观看了一番。”

慕容傕拍马上前,拱手道:“壮士,今日之事因我而起,我到此未能先行拜见贵庄而先去四下走动,实有不适,还请多多包涵!”

那头目见慕容傕举手投足之间气度不凡,心中也知道此人定不会是一般人,也拱手大大方方说道:“既然无心,那也无妨,只是我庄内治军严谨,诸位如要拜会我庄,我这就回去禀告,如不是,则请早回,以免引起我主误会!”

慕容傕回答道:“今日天色已晚,改日我定会上门拜会庄主。”那人拱手答应,于是慕容傕又问了那人叫嵇文广后率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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