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要黑的时候,持续了整日的秋雨终于停了下来,襄阳城高大的城墙上面,一队队巡城的士兵正紧张的监视着前方,此时远处的天地之间,只有一片朦胧灰暗。
前方远处,隐隐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紧接着那黑点不断放大,不断靠近,没过多久,就有人大喊,那是匹马!
是的!顷刻间又有其他的人接二连三的喊了出来,等那个黑点再近了一些后,城上的士兵们看的更清楚了,那是一骑送信的快马,准确的说,那是一位己方的传令兵,他正在快速的朝着城池的方向而来。
城门官立即向上级禀告,然后亲带了五十名骁勇下城迎接。
那快马距离人群还有几百步的时候,马上的人就嘶哑大喊:“八百里加急快报!快、快……”
此时接报的人早已经准备完毕,两个人牵着一匹枣红马,三四个人围立在马前几步远的地方,待那传报之人飞驰而至时,几个人立刻上前拉住缰绳,把那匹快要断气的马收好,那马背上的传令兵上下一个翻腾,就来到了红马背上,然后一拍马臀,朝城门内冲去。
吊桥那边的城门洞外,早早就有两个带路的骑兵等着,等红马跃过了吊桥,那两匹马也闻声起动,于是三匹快马,呈一字排开,迅速朝着城中疾驰而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城内一片萧然,大街上空空荡荡,家家闭户,一些临街的百姓听到马蹄声后,不免的又心生惶恐,人们惧怕战争之心甚重,一些历经过沧桑的老人则在此时眼含热泪,忙着在祖宗牌位面前焚香祈祷。
前些天,燕军自北压境而来,驻屯在了江北一带,而荆州刺史仲亮闻讯后,也由江陵率了大军进驻了襄阳,以防燕军南下。
此时城中郡守府内,一位外貌威仪,大约五十来岁的锦衣男子,正与群僚在灯下议事。
这男子就是梁国大将军、领荆州刺史仲亮,众人正在商讨之间,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声声传信兵的报字声,紧接着那长长的声音越来越近,座上之人都不再说话。
片刻后,一个身影飞快的冲了进来……
那人还未到众人面前时,就扑通一下摔了一跤,一名帐前军校官立刻上前,拉起地上湿漉漉的人,那人喘气道:“江夏郡战报……快……”
传信的人因为着急,说起话来断断续续,但是在座的几十个人却都清清楚楚听到了江夏二字,人群中顿时轰的一声小声私语起来,江夏郡可是荆州的大后方啊,这八百里加急快报从大后方传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主帅仲亮面色未改,威严不动,左右将书信送上来,他匆匆过目后,也不说话,只是把那密信叠成了一个方块再袖入了自己口袋中。
不等传信兵再说话,仲亮就叫人把他送到了旁边的房中,然后仲亮起身道:“诸位,北燕重兵扎在江北已有十多日了,却一直按兵不动,个中情况我今日先说到这里,此刻就请诸位先回,多做防备,切勿懈怠!”
众人纷纷齐声答应,起身后整齐悄然的往外退去,仲亮指着旁边几人道:“请这几位将军、还有刘大人留步!”
旁边的几个人听到后纷纷站定,等其他人都走完了,那被称为刘大人的揖手道:“将军,留下我等可是为了方才江夏郡的快报?”
仲亮点头,伸手拿出那张方块纸递给他,说道:“贺元,你先看看!”那刘贺元伸手拿过密信后,刚刚看了几眼,就惊的张大了嘴。
仲亮道:“请诸位都传阅一下!”
刘贺元面色疑重的把纸张递给旁边一个将官,那人接过后也是看的吃惊,而此刻门口又走进来两人,他们是被仲亮派人叫回来的。
传信兵被再次带到面前,说道:“江夏太守陆保良勾结燕人,此信是冯将军在与叛军激战时发出的,请大将军快快发兵救援!”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这江夏乃荆州重镇,又身处大后方,今日这战报如果属实,那情况就相当危急了。
仲亮身边的几人已经按捺不住,低声向仲亮建言,仲亮只是神情严肃的听完,微微点了一下头。
等到这纸条被众人传阅了一遍后,在座的人无不都是小声的交谈起来,仲亮起身,见此时那信已经传到了最后进来的年轻人手里,便问到:“天乘,可看完了?”
那年轻人拱手道:“回将军,已经看完!”
仲亮的脸上,此时才现了一丝忧容,他起身在屋内慢慢踱了一圈后,率先下了一道通传令,分别发往荆州各地,接着他又对众人说道:“冯将军一向忠勇,我料定此信为真,诸位中可有哪位能看出此信有可疑之处?”
众人闻言,都纷纷交谈起来,刘贺元率先说,此信看不出有伪作痕迹,其他人也都说,信定是真的,仲亮又道:“如不出意外,其他各地的快报也要到了!”
话音刚落,屋外又响起了一阵阵传报之声,紧接着一人急冲冲的进来大声禀告:“上础城十万火急之报……”左右又急将书信呈上,仲亮看完后大骂道:“陆保良狗贼,竟然如此忘恩负义,辜负朝廷重恩!”
刘贺元道:“将军息怒,此刻万不可意气用事,还当尽快应对,找出退敌之策!”
仲亮点头道:“刘大人所言极是,我来襄阳多日,心中始终纠结,结果今日就是结果!”
刘贺元又道:“现在来看这南阳来的书信,果然是不可信,如今形势已然危急,我等愿竭力辅佐追随将军!”
在座的众将都起身拱手,大声说道:“我等愿竭力辅佐将军!”仲亮拱手回道:“有诸位在,何愁叛乱不定!”
众将再次坐定,仲亮首先问刘贺元:“不知刘大人有何高见?”
刘贺元回答:“燕军在江北徘徊多日不前,看来就是为了今日,如今要加倍严防江北之敌,襄阳若有闪失,则我军大势危也,无论燕军如何来强攻我襄阳,我军也要必保襄阳无虞方可。南阳本地人士中,如还有可协助将军的,在此关键时刻定要用之。我军还应速速取得叛军的情况,遣军救援江夏,再挥师江陵,歼敌于江陵城下!”
仲亮听完点点头,又问旁边一位将官:“向棠将军,贼军此时突入我境,据此两封情报,你来分析一下,贼兵将如何进兵?”
旁边一位相貌威武的大将闻声回答道:“燕人早就窥视荆州,此举定是谋划已久。江北之兵,虚张声势,故意吸引我军主力前来,只等我荆州后方空虚后,才便于陆保良反叛!此时我军如果回援,江北燕人必然来攻城!即便我军不回援,江北燕人也定会攻城,或佯攻,或强攻。”
仲亮又道:“那江夏的贼人下一步会作何打算?”
向棠道:“如信中所言,江夏陆保良通敌献城后,燕人定是先突袭松兹关,此时燕人定是内外夹攻,破了松兹关后再以两路兵马、水陆并进往江陵出发,以断绝我军回路。不过我料想江夏水军过不了巴陵,因为那巴陵守将周南一向忠心耿耿,并且治军有方,水路方面燕人到不了江陵。而陆路方面,燕人定是先破安陆城,再横渡汉水,直扑江陵,此路定为主力,依照时间来推算,安陆城只有守兵五百,城池守不过三日,后日白天定会被破。”
众人纷纷点头,那向棠又道:“燕人过汉水后,已是孤军深入,此时其后援部队定是会从颍川,汝南一带过松兹前来,此时我军万不可放襄阳的燕人水军南下,如燕人水军南下与贼人会师,则会壮其贼胆,强其兵力数倍不止。”
几个军校,在这个时候挂出了一副地图,仲亮起身来到地图前看了片刻,说道:“向将军判断的十中七八!那就请继续,如何破敌?”
向棠接着道:“敌军此时定是分为五部,一部据守江夏,一部水军在巴陵,一部游击在当阳至安陆一带,小部分部队守在长江口,防止下游我军逆流而上,而其主力,则是去攻江陵。其后部援军,此时是否已过松兹关,尚需刺探!”
仲亮听完并不作语,只是微微点头又是深思,将军向棠继续说道:“末将认为,我军可挥军沿汉水顺江而下,夺回江夏,据守松兹关,断其后路,再伺机歼灭敌军主力一部,其余敌军势力不会大,各州郡兵马围剿即可。”
众人听完,各自交头接耳,一员大将却在此时粗声粗语的大声说道:“此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