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还没有到上班时间,人们都到齐了,还增加了一个技术监督科的杨伟中科长。简武涵报告他上午打电话给北京机械工业部研究院的鄢技师的情况:
“鄢技师说,他也不知道微型喇叭上用的高能磁铁是什么东西,在国内的机械工业系统的工厂和研究所都没有这样的动静。机械和电子工业系统的磁性材料研发课题在他那儿都有登记,他不知道有谁家在研究。除非是科学院系统或者国防工业系统。那他就不知道了。”
“那你这通电话打了也白打,任什么都是不知道。”生产科长翟炳坤说。
“也有一点儿信息,那就是在中国,几乎就没有人知道这个高能磁铁是嘛玩意儿。”万书记说。
会场上又是一片沉默。人人都在沉思:高能磁铁,你在哪里?怎么连个影儿都找不到呢?
愣了好一会儿,技术监督科的杨伟中科长嗫嚅地说道:“书记,厂长,要不把小江找来,看看他知不知道点儿线索。”
“不用,”副厂长武木连斩钉截铁地说道,“连这么多专家都不知道,他一个刚来厂不久的大学肄业生,知道个什么?”
“也不一定,”生产科长翟科长说,“这小子看的书多,没事他就钻资料室看外文杂志,也没准儿了解点儿线索。”
万书记一看,还是要自己表态了:“反正我们在坐的是一丁点儿辙都没有了,活人不能给尿憋死不是?小顾,他现在在哪儿,派人把他找来。”
杨科长说:“他在例行实验室的面儿大,我去叫他,顺便把这件事儿给他说说。”
十几分钟过后,杨科长领着江一帆来了。江一帆看着众人的热切的眼光都向他扫过来,刚坐下便开门见山,直达主题:
“刚才杨科长给我说的这种高能磁铁,在我上个星期天去市科技情报研究所的资料室看资料的时候,在一份日本特许中,看见过。”
“它怎么说?”
“说的也很简单。就是说日本的一家公司为了微型喇叭的需要,研制了一种高能磁铁。”
“它有没有说这种磁铁的成分、工艺?就是说怎么样才能够把它做出来?”武木连到底是管过技术的副厂长,说出来的话,问的问题倒也不离谱。
“没有。作为申请专利的公报,它不会告诉你怎么做的。”江一帆说。
“又是‘特许’,又是‘专利’,你说说,它们都是什么意思?”万远明问道。
“专利是知识产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江一帆慢慢地说道,“简单地说,一个人或者一间公司,发明或改进了一个产品,希望政府对他的发明或别的知识产权给以保护,不至于被别人窃取或模仿,就要把他的发明向政府申请保护。政府要把他的发明公开发布,一段时间以后没有别人的异议,政府就会依法保护发明人的权利,不许别人抄袭和模仿。
“这样一来,发明人必须公开他的发明是什么,要求政府保护的内容是什么。我们常说的去查专利,就是查阅政府受理发明人的申请报告。从这些申请报告中,可以知道,在某一个领域,现在都有什么人,做什么研发的工作,他们达到了什么成果。但是对于如何达到这些成果,他们是不会说的。你如果想知道,想用,可以付费向他们买。
“这样,查专利,就成了做研发工作的必要的工作。‘特许’就是‘专利’在日本文中的汉字写法。‘特许’就是‘专利’。”
“那你到底查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信息呢?”万远明对于问题的实质总是抓住不放的。
“简单捷说,就是知道了日本一家公司已经开发出一种微型喇叭用的高能磁铁。它是一种铸造磁铁。它的最大磁能可以达到6至8乘10的六次方之间(我们现在的最好的铸造磁铁大约达到4至5),至于成分和工艺,也就是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就完全不知道了。”江一帆说。
“哇,这么高!”简武涵不禁低声地发出赞叹。
“可能杨科长也同你讲起,我再重复一遍,小江,”万书记说,“今天扈市长和史局长来,就是给我们下任务来了。扈市长决心在全国的地方电子工业中,率先拿下半导体收音机这个对发展国家电子工业有重大影响的项目来。微型喇叭的关键,就在于能不能提供高能磁铁。
“我们厂是责无旁贷。临阵脱逃,不是我们的风格,再说想逃也逃不掉,还不如当仁不让地大大方方地接下来。可是接下来以后,我们对于这种高能磁铁是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简技师打电话给北京的鄢技师,鄢技师也不知道。小江,就算是赶鸭子上架,这鸭子我们也是不能不当了。
“换句话说,就是干得干,干不了也得干。另外,这是个配套项目,我们是给喇叭厂配套的。我们拿出产品的时间,还不能拖了配套厂的进度。”
“这可是难死了。”武副厂长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小江,”生产科翟科长说,“你看,要是干,怎么个干法,从哪里着手呢?”
江一帆陷入了沉思,没有说话。过了几分钟,他说道:“我心里也是完全没有谱,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好。我想,还是请简技师和武厂长你们再向国内同行们多多打听,看有没有更多的线索。我呢,再做些收集资料的工作,有什么新的进展再向你们汇报——芮芬莲请假探母亲的病去了,这几天我正在调试例行实验室的仪器,还要三、五天才能完成。”
万远明一看,这会开到这个份儿上,也开不下去了,他只好说:“这个会也就只能到这儿了。武厂长、简技师,还有小江,你们一定要开动脑筋,多想想有什么办法和出路,我们总不能向市长、局长打退堂鼓吧。有了什么信息和想法,立刻告诉我。”
散会了。芮芬莲打电话来,对江一帆说她的母亲已经出院,这两天她就会买火车票返回工厂,参加实验室的调试工作,说她很想江一帆、陆姐和同事们。
江一帆这些天没白天没黑夜地扎在实验室,工作填满了脑子。可是当工作结束之后,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离开实验室的时候,一种空虚的怅然之情油然而生,他在想芮芬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