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扈市长作指示。

一阵掌声过后，大家都尖着耳朵听扈市长讲话。扈市长说：“我向来是开门见山，客气话就不说了。特种材料厂做出了很好的成绩，向他们祝贺。我讲两个问题。

“第一，只要充分调动了人的积极性，我们的经济建设工作可以发展得比我们想象的要快，而且快得多。你们看，这个特种材料厂，名字够高大上的，其实前身不过是两三家小作坊并在一起——当然你也不要小看这些小作坊，华北现代工业，就是从天津三条石的几家铁匠铺发展起来的。这个厂子，直到去年，才有第一批两位大学毕业生参加进来。刚才作报告的武副厂长，就是去年才分配来的大学生。

“但是他们做出了国内那么多科研院所还都没有达到的成绩！没有专家，没有教授，只有一帮小青年和大老粗。他们这个成绩不是靠运气歪打误撞来的啊，你们看看他们的“高能磁铁试制报告”，有理论分析，有清楚的思路，有国际视野。我虽然不懂他们永磁材料的专业，这份报告看得我热泪盈眶。草莽之中，大有人才啊。这份报告，值得我们每个做科技领导工作的同志学习。看看科技工作应该有个什么样的思路。

“第二，发展工业不能眼睛只盯着容易出成绩的整机厂，还要在重要的基础材料和关键元器件的研制、发展上下功夫。这个道理，在这里我就不多说了。”

下面按议程是史局长讲话。他说，扈市长的讲话非常精辟、重要，大家要好好学习、领会，他就不讲了。最后，他扭头对万远明书记说：“万书记，你那个宝贝也别藏起来了。那个《试制报告》的撰稿人今天来了没有？”

果然是撰稿另有其人，众人的满腹狐疑有了一个解答。奇怪的是，史局长居然事先就有所了解。这个神秘的撰稿人，是何方神圣？

“他在厂里。他说试验室的事儿挺忙，让他来参加他不来。我马上派人去叫。”万远明书记说，脸上有点儿挂不住。

史局长却直接对瞪着眼睛张着嘴的顾主任说：“顾潮河，你这就去把他叫来，他要是不来，捆也要捆来。扈市长和我这老脸都不给，反了他了。”

专家和外厂的领导个个奇怪，这个撰稿人是哪里请来的专家教授啊，架子那么大？

他们不知道，江一帆生来就有这样一个毛病。一件事情做对了，做成功了，就过去了。他享受的是过程，不是结果。表扬、嘉奖啊什么的，他觉得纯属浪费时间和生命。他就去找下一件事情做了。鉴定会，万书记的意思也是要他参加的，被江一帆拒绝了。这倒不是因为武副厂长代替他宣读报告让他不满意，他实在是觉得坐在那种会场上浪费时间，感觉难受。

江一帆随顾潮河进了会场。进得门来，他先向坐了万书记和其他领导的方向鞠了一个躬，又向坐着专家们的来宾的方向鞠了一个躬，说道：“万书记，各位领导，我来了。我叫江一帆。”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惊讶的神情溢于言表。原本以为能做出这么好的成绩来的，一定是特种材料厂从什么地方请来的专家教授。现在站在大家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个子高大却眉清目秀，眉目间还有点稚嫩之气，简直就是一个大男孩。

“你就是江一帆？”扈市长也是投来惊奇的眼光，显然，他是原来就听说过这个姓江的。

“是，我就是江一帆。”江一帆回答。

“是这样，”扈市长说，“你的《试制报告》和其他的文件都准备得不错。不过在座的鉴定专家组的专家们，有些地方不明白，想让你解释一下。不知道你能不能解释、回答。”

“能。”江一帆说。

专家组和来宾席上，立马热闹起来。扈市长导演了一出新的论文答辩，看看这个大男孩怎样表演实在有趣，有的专家，还想好好考考这个大男孩。

江一帆第一次经历这样大的阵仗，心里也很有些紧张。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脚也不知道往哪儿站。看到江一帆这个尴尬的样子，万书记说：“小顾，给小江搬一个凳子，让他坐下，好接受专家们的质询。小江，这也是你学习的好机会，认认真真地回答问题。”

北河大学的冯教授开始提问：“小江，你在报告中说，当了解日本有性能超过一般铝镍钴磁铁，特别是得到日本样品之后，你就估计它是提高性能的铝镍钴。你说说，这个估计是从什么根据得来，而不是瞎猜的。”

江一帆说：“最早我是从日本专利公报上了解到，一家日本公司发明了一种超高性能磁铁。它的最大磁能积是现有的最好的铝镍钴的1.5到2倍。这里面他披露，这种磁铁是铸造得到的。我分析：现在世界上最好的铸造磁铁就是铝镍钴，其他的铸造磁铁的性能都差很多，只有铝镍钴磁铁才有这个可能。第二步，我们测量了日本样品的磁滞回线，它非常像现有的铝镍钴5的磁滞回线，而且它的表征磁性能的三个参数，剩余磁感应强度，磁矫顽力和最大磁能积都比我们工业生产的铝镍钴5高，说明它极有可能是经过特别处理的铝镍钴5。”

“那么，你又是如何推想出它是柱状晶铝镍钴5呢？”北河大学的另一位教授，魏院士问道。

“铁-铝-镍-鈷这个合金体系的磁性，前人已经研究得很充分了，”江一帆说，“现在工业上用的铝镍钴5的标准成分，就是多少人不断实验得出的最佳成分。再改进成分配比，也就是通过调整配方来提高它们的磁性能，已经没有什么文章可做了。

“热处理的研究工作，做得也很充分。通过磁场热处理，已经把铝镍钴的磁性提高了一倍以上。再提高也没有空间了。

“磁场热处理的成功，给了我们一个宝贵的启示。那就是利用各向异性，可以提高磁性能。磁场热处理是利用在磁场的作用下，热处理形成的磁结构的各向异性。还有一个各向异性可以利用，那就是晶体的各向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