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继文挣也挣不脱，没有办法，只得跟着走。可是，没多久，两条腿可不听使唤了，哆哆嗦嗦地，像筛糠，简直就要瘫在地上。只好靠着上面钟灵凤拽，下面贝伦诺推着，一步一步地挪上了塔顶。没待多久，这次是贝伦诺在下面扛着，钟灵凤在后面拽着，跟着游客的脚步，好容易挨到了地面，三个人都弄了个全身汗水淋淋。

休息了一会儿，贝伦诺开车送他们回到酒店。再就是继续上班培训。

过了不到一个星期，钟灵凤和朱继文正在实验室忙活的时候，小野来了。小野和尤尼瑟尔的老板合贝伦诺见了面，讯问钟灵凤和朱继文培训的情况。老板和贝伦诺对钟灵凤夸不绝口，说朱继文完全不行。小野心里明白，也没有说什么。当晚，小野就住在钟灵凤她们住的酒店里。小野把钟灵凤叫到自己的房间，叫她把纳萨尼夫人给她的东西，交给小野由他带过中国海关。他说，他怕钟灵凤带着这些衣物过海关，海关查得严了，要打很高的税，钟灵凤付不起。

小野一行三人，第二天由贝伦诺开车前往罗马机场，启程回国。

就在小野他们离开尤尼瑟尔公司的同时，在国内北河市，江一帆早晨起来。洗漱完了，骑车出门。在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一套煎饼果子，喝了一碗豆腐脑，随着上班的自行车洪流，到华丽饭店上班。

江一帆正看着向玉莲送来的他这些天不在家的时候的来往电传，于百川打电话来了。说，总公司领导研究了对于钱智礼的处理问题，原则上不给什么处分，但是在表面上，免去他的销售部长职务，不降工资，继续做原来的工作，过几个月，找个理由再把部长的名义恢复就好了。

他让向玉莲把满慧君和钱智礼找来，向他们说了总公司领导的决定。勉励了钱智礼几句。继续看电传。这个时候，饭店的传达室打来电话，说有加急电报，赶紧去拿。

向玉莲赶紧下楼去拿电报，拿到电报，一看是发给江一帆的，进门就给了江一帆。江一帆拿到一看，发报地点是上海，吃了一惊。立刻打开电报，上面是赫然几个字：

陆芳静病重住院速来上海华山医院神经外科

江一帆好像背后被人在脑袋上打了一闷棍，立时就懵了。向玉莲问他怎么回事儿，他叫向玉莲把唐老和老穆叫来。唐老和老穆来了以后，他把电报给他们二人看了，说：

“小陆出事了，我得赶紧去。她对我说过，对外我们姐弟相称，互为家属。这次病重住院，医院方面一定是要找家属，才给我发的这封电报。如果万一要做手术，还非得有家属的签字不可。家里有什么事儿都帮我盯起来，我到了上海就会给你们打电话。”

自从陆芳静作为临时演员来到北河市京剧团，早晨要和学员队的学员一起练早功，喊嗓子，晚上演出完了，回家总要到十二点以后，两头和江一帆碰不上面。江一帆去意大利前一天，两个人在外面一起吃了碗面。陆芳静说她们团要抽一部分演员去到江苏、上海一带巡回演出。她很可能要随团前去，因为南京、上海的梨园行的几位前辈，指明要看她的戏。他们彼此互道珍重以后，就各人忙自己的去了。

江一帆给于百川打了个电话请假，并借总公司的小汽车，好赶到北京坐飞机去上海。向会计庄哲人借了一千块钱做路费。他让向玉莲到邮电局给上海华山医院神经外科发了个电报，说自己今天到北京飞上海。

江一帆从上海机场出来，坐出租车到华山医院，直奔脑外科的急症病房。撞开房门，三步并作两步，他抢到陆芳静的病床旁边，“芳姐，你怎么了？”他大声喊叫起来。

可是陆芳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没有丝毫反应。她全身盖着被子，脑袋上横七竖八缠着绷带，只留下闭着的眼睛和插着管子的鼻子。床旁边的护士说：“病人一进医院就昏迷了，到现在还没有醒来。不过她的生命特征还是有。您来了正好，医生们正在等您，和您介绍病人的病情和商量治疗方案呢。”

江一帆被请到了医生办公室。主治医生王教授说：“病人身多处受伤，腿部两处骨折。最要紧的还是颅内出血，脑压上升，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看来，要马上进行手术，要不然，随时有生命危险。现在，要听您家属的意见。”

江一帆说：“您是专家，我们听您的。只是希望您经尽可能地抢救她的生命，保住她的健康。您知道，她是个很有希望的京剧演员。”

“我们一定尽全力，马上手术。”王教授肯定地说。

走廊上，来来回回的是医生和护士们的匆忙的脚步，两排长椅子上，却是空荡荡的，只有江一帆一个人。他想，公司里，钟灵凤他们还在意大利，那个女孩十分机警，不会有什么事出。

江一帆看着紧闭着的手术室的门，焦急地等待着。颅内出血，这可是个挺凶险的病症啊，会不会出意外，他再也看不到对自己这么好的芳姐呢？他不敢往下想。他不停地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芳姐她的体质一直很好，好像从来就没有生过病，从来没有喊过累。

江一帆换了一下坐的位置，从紧靠手术室的门，挪到了面对着手术室门的对面的椅子上。他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好想让自己的目光穿过那扇门看到陆芳静此刻的情形啊。

他的眼睛花了。手术室的门模糊起来，眼前是模模糊糊的一片空白。突然，在一片模糊之中，陆芳静翩翩地走了过来，身上穿的还是在特种材料厂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候穿的那件小红碎花的白底长袖衬衣和学生蓝的裤子。他想上前和她说话，陆芳静又走了，他喊着她的名字，想追上前去，可就是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