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无论是在厂里，还是在家里都不苟言笑的温厂长，咧着嘴，看着亭亭玉立的钟灵凤笑着。眼睛里面放着光，这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面发出的幽幽的光，从钟灵凤的额头眼眉、鼻子、下巴、脖子、脖子下面一直死死地扫描下去。钟灵凤打了一个激灵。他把手伸了过来，钟灵凤和他握手。他把钟灵凤的手字自己手里攥着，说话了：“别说，灵凤今天还是真漂亮。俗话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一点儿也不假。我仔细看了一下，这套衣服呀，我看绝对不是国产，是不是在意大利买的啊？

“是的，”钟灵凤把手抽了回来，“还是您见多识广，是在米兰，意大利老板娘陪我去买的。”

“米兰？”小姨惊讶得嘴张开合不拢，“那可是世界有名的时装之都啊，我们连去看一趟都做不到，凤儿，你还可以在那里买衣服。太有福气了，这是哪辈子修来的啊！”

“真的是好运气，”温厂长说，“衣服虽然好，也要在人穿。灵凤的气质高雅，这套衣服完全把这种气质表现出来了。我常常对先进，还有厂里的管理和技术、设计干部说，我们厂的主业——制造拖拉机现在市场不景气，我打算另外开一摊儿设计生产的时尚手表，已经和局领导谈得差不多了。

“这手表，看起来是看时间用的，其实它们更重要的功能是装饰。今后我们的表要上档次，我们的设计人员，甚至领导干部一定要懂时尚，要懂得美。灵凤这身衣服，要是再配上一块专门和这套衣服配套的名表，那就更抬色了。一个高贵的女人，应该有不同的衣服，也应该有配套的名表。这就是我们手表行业将来发展的方向。现在国际上，瑞士、法国、日本都做到了，我们也要向这个方向努力。”

温厂长侃侃而谈，看来，他对时尚还真有研究，对手表行业的发展有一套自己的想法，要不，都盛传温厂长不久要升任市轻工业局的局长呢。

钟灵凤拿出送给温厂长、小姨和温先进的礼物来。他们都很高兴地接受了，给温厂长父子的，是每人一条领带，给小姨的是一个领花。小姨看着这个中间镶嵌着人造红宝石的领花，爱不释手。刚好她穿了一件中式对襟小棉袄，别上领花，人显得很漂亮，连连地夸灵凤会买东西，道谢不迭。

开饭了，两家六口都非常高兴。杯觥交错之余，温厂长难得地打开了话匣子：“先进，我让你负责的办合资企业的事，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

（温先进已经调到厂长办公室任副主任，专门抓合资企业，这是钟灵凤刚出国时候的事）

“有进展，已经找到了几家香港的公司。第一步先进口零部件组装电子表，开始的规模可能比较小一点儿。”温先进觉得奇怪，爸爸是从来不在家里谈工作的，今天是怎么了？爸爸对下级的工作抓得很严格，他完全没有准备，心里有点慌神。

“规模小一点不要紧，有市场能卖就行。我听说第二手表厂也在准备搞合资，可不能让他们跑了在我们的头里去。要是他们比我们动手早，在我们前面报到市里去，我们再报项目，批起来就费了周折。不太成熟也不要紧，先报上去，在市里挂上号，以后发现有什么不合适再改也赶趟。”温厂长不愧是个老厂长，对传统工业系统的项目如何争取上马，经验十足。

“好，我明天上班以后整理一下现在的资料，然后找个时间向您汇报。要是没有什么问题。我准备一下就通知香港方面，过两天我就去一趟广州或者深圳，让他们过来面谈，签个意向书，就能向局里报项目了。”温先进知道老爸抓工作向来雷厉风行，不敢怠慢。

温厂长平常从来就没有留意下面一个技术人员的闺女长得咋样，今天一见钟灵凤，脑子就不往别处走了，满脑子钟灵凤。他说：

“老钟，不是因为灵凤她送了我一条领带，我看出来了，灵凤这闺女，在工作上确实是个人才。我当厂长这么多年了，没有别的心得，就只有一条，要做事业，干好工作，关键的一点，就是要发现人才，用好人才。合资企业立上项，就把灵凤调过来。让先进在事业上有一个好帮手，那是多好的事啊。来，老钟咱俩干一个，为我得到这么好的一个人才！”温厂长阅人无数，有这样的好事，他当然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爸，那钟叔叔的工作？”温先进问道。

“我的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党委一班人问题不大。先进调去搞合资企业，厂办留下的空缺让技术检查科的刘科长去补，刘科长留下的位子，就让老钟顶上好了。一个进厂二十多年的老知识分子，没有功劳有苦劳，也该升一升啦。”温厂长说。

第二天钟灵凤包了一包纳萨尼夫人送的衣饰小玩意儿，放在书包里，骑车到华丽饭店去上班。

见到一个来月没有见到的同事们，大家互致问候，说些思念的话，都是正常不过的事，也不须多说。

钟灵凤送了一对耳环给向玉莲。向玉莲怕钟灵凤花钱，推辞不要，钟灵凤对她说，这是纳萨尼老板的夫人送的，她没有花钱。向玉莲这才道谢着收下了。当即戴在耳朵上，让钱智礼来看看，自己还打开化妆包，拿出小镜子，左顾右盼一番，很是得意。

钟灵凤又把谭锦环拉到一边，送给她一只手镯。谭锦环戴在手腕上，很是高兴。随着把手镯取下来，放在包里，说：“这也是那位老板夫人送的？”

“是的。”

“你还送给谁了？”

“送给向玉莲一副耳环。”

“还打算送给谁？”

“还有一条项链，打算送给满慧君。女同事每人一件，纳萨尼夫人送了我一大包这些小饰物。我想，虽然这都是些小玩意儿，也不值钱，可是女人们都喜欢，我自己独吞不合适，就给公司的女同事，每人一件，大家分着玩儿。”钟灵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