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我可能迟早在这儿也待不下去。”谭锦环说，“不过我不如你们幸运，档案可以随自己，调工作可以随便。我的档案还在研究所，老刘——我的那口子——是那儿的人事处长，不让我正式调出，只能借调。丰盛公司不要我了，我只能回研究所。所以不管满慧君怎么对我，我都不能表现出来。唉，难啊！”

“那你为什么非离开研究所不可呢？”钟灵凤一直也是对这个问题不明白，“你的工作能力那么强，又能干，到哪儿不是一把好手？”

“这就说来话长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谭锦环说，“以后有时间再和你慢慢说。你要是找着了个好的新单位，想着我，你这个苦命的锦环姐，啊？”

“锦环姐别这么说，让我听着难过。是不是辞职，我还没有想好呢，”钟灵凤说，“晚上我回去，还要听听爸妈的意见。”

这个时候，唐桂强从办公室出来，看见她们，说：“你们姐儿俩在这里嘀咕嘛呀？”

钟灵凤就对唐桂强把刚才和满慧君吵架的事，和不知道是不是要辞职向他说了。唐桂强说：“问题没有那么严重，你又不是什么有权在位的干部，就算是收了外国人的两件小玩意儿，根本够不上什么接受财物馈赠的问题。她那是在唬你呢，心放在肚子里，没事儿。嗯，为什么老满非得要你辞职？对了，那是冲着小江去的。你们想一下，要是我们这些帮着小江做事的人都被排挤走了，小江双拳难敌四手，不是要被他们困死？”

“那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说，灵凤，你就先别理她，等小江回来再说。”唐桂强说。

“可是，江总什么时候回来呀？”钟灵凤想，这个小江，这个节骨眼儿上，你怎么就不在这儿呢。你是大伙儿的主心骨啊。

“应该快了。这样吧，今天晚上我给他打个电报。看他怎么说。不管怎样，辞职申请一定不要写。辞职申请一写出来递给了她，你就被动了，她怎么整你都有理由了。”唐桂强对钟灵凤不放心，再叮嘱了一次。

到了家，钟灵凤对爸爸妈妈说了今天公司发生的事，说到满慧君无端整她，心里十分气愤。钟良瑾却说：“我看呐，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出了一趟国，已经省下的外汇，可以买一件彩电，就算是很不错的了，还得了意大利老板的那么多东西，我看呐，交出去，写个检查算了。”

“老头子，你傻呀，”金秀英大不以为然，“本来没有什么问题，按照你那个主意，这一折腾更成了大问题了。不管她，等小江回来再说。那个什么人事部长，掀不起大浪来。就是在那儿待不下去了，还有农机厂的合资企业不是？”

“对呀，那个姓满的不是说你只要辞职，她就什么都不追究了吗？反正回农机厂去合资企业是早晚的事，你要是烦她，就辞职好了。”钟良瑾觉得反正灵凤有农机厂的合资企业可去，在丰盛公司上不上班，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我要是这么辞职走了，我觉得对不起小江。他对我花费了好多心血，我还没有为他做什么事就离开他走了，我觉得不够意思，对不住他。”钟灵凤说出了心里话。

“那你就等小江回来了，和他面对面说说，好好谢谢他吧。”金秀英觉得闺女的这个想法，也是她的想法，鼓动闺女辞职，是对不起小江——何况小江还是那么器重灵凤。真的是过意不去。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钟灵凤打开门，见是小姨金秀云和姨父温先进，赶紧让进来。

金秀英对温先进说：“先进，你们来了正好，凤儿公司出了点儿事，你们来了正好，帮我们拿个主意。”

金秀英就把钟灵凤被满慧君整的事儿大略向温先进和金秀云说了。还留温先进两口子吃饭。金秀云也下厨房一起忙合，没有多久，一顿饭就弄好了。温先进把活腿儿饭桌支好，钟灵凤开了一瓶衡水老白干，给老爸斟了一杯，给温先进斟了一杯。

温先进和钟良瑾碰了一个，说：“秀英姐，还有灵凤，你们也喝一杯吧。”

“对，”钟良瑾高兴，脸上冒出红光来，“秀英，凤儿，你们也都摆上酒杯，一起喝。”

四个人的面前都斟满了衡水老白干。温先进举起杯：“来我们大家碰一个。干！”

“为了嘛呢？”钟良瑾问。

“为了我们阖家欢乐，身体健康！”温先进说。

“对了，刚才妈说的灵凤在公司里碰到的那个事，根本就不算事儿。”温先进接着说，“那是那个人事部长瞎鬼，抓着鸡毛当令箭，不用管她。不过既然在那儿不痛快，懒得理她们，就辞职得了。反正过不了俩月，就能调回农机厂来参加合资企业项目。刚在意大利辛苦了，回来歇个俩仨月，准备准备上班，也挺好的。姐夫，姐，您说呢？”

“这个主意不错，”钟良瑾忽然悟出了一条大道理，这些天家里不顺序，就是自打灵凤加入了丰盛公司，遇见了那个该死的小江闹的，“我说，不要等了，凤儿今天就写辞职报告，明天交上去。那个什么丰盛公司，就是个风水不好的地方，是个倒霉的祸根。”

“那合适吗？”钟灵凤说，“还是等小江回来当面向小江辞职吧。”

她就说道：“反正是要辞职，早一天晚一天也不要紧，再说吧。来，再干一个!”

酒，是再干了一杯，钟良瑾可还是抓住不放：“不行，辞职报告，今天晚上凤儿就要写好，明天交上去，我要过目，不要给我打马虎眼。”

“凤儿，那吃完了饭你就写辞职报告给你爸看看。”金秀英赶紧灭火。

“好。”钟灵凤是何等聪明，领会了妈妈的意思，马上见坡儿就下。

这个话题放了下来，温先进说他已经和香港商人联系好了，后天就去广州和港商会面，敲定合作意向书的事，回来就可以向农机工业局汇报立项了。合资企业进展顺利，钟良瑾乐不可支，酒就喝得更开心，没多久，舌头开始拌蒜了。温先进一看，姐夫的酒劲儿上来，自己也不喝了，吃了一碗饭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