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离开东笋国王城的车流中，有一辆马车走上支路、野路，孤零零在草原上前行。

一轮明月悬于天空，林麟驾驶着马车，齐铮离挂起帘子坐在车内，心中坦坦荡荡，没有丝毫畏惧。

“林总管，这景致真像是当年呀。”

“哈哈哈，大掌柜好兴致。”

齐家刚刚搬入东笋国王城时混得很差，齐铮离爷爷那一辈人才稍稍有些起色，家宅联通着破旧的店面，一家子七八个人挤在小房子里，做着裁缝生意。

林麟是齐家在小山村时收养的邻居孤儿，也随着齐家离开被异兽毁灭的村子，在东笋国王城苦苦求生。

齐铮离长大一些的时候就会和林麟到别的村镇进货，偏远地区的布匹原料比王城便宜很多，为了赶时间，经常走夜路，坐着马车来来往往。

当时林麟戏称齐铮离为“大掌柜”，齐铮离也叫林麟为“林总管”，其实小小的裁缝铺里根本没有仆人，空头掌柜和总管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没想到一二十年后，他们真的获得了实打实的地位，在东笋国王城长了一方不大不小的地盘。

此时的月光下，齐铮离和林麟感觉就像回到了当年，两手空空地奔向位置的前方。

“大掌柜，到地方了。”

“嗯。”

齐铮离下车，看着墓区厚重的石门沉默片刻，取出家主令将石门打开，早晨又将家主令交给林麟。

“如果我到明天还没有出来，就把家主令交给大儿子。”

“老爷，家主令放在马车上吧，我随你进去，如果我们两人都没回来，家里自然会有人找过来的。”

齐铮离在出发之前花了些时间写下类似于遗嘱的书信，放在书房桌面上。

平日里未得到齐铮离允许，没有人进书房，但家人若是发现家主失踪，肯定会进书房寻找，从而发现书信。

齐铮离见林麟心意已决，“行吧，随我一同下去，你从小在齐家长大，不是外人，我的贴身护卫都进过墓区，你更是无妨。”

“不胜感激。”

水鸭早已绕了一大圈进入墓区，坐在当时坐的太师椅上，就看这俩家伙敢不敢进来了，如果真有几分胆色，倒是可以留下来用用。

齐铮离和林麟沿着楼梯进入平坦的墓道，抬眼就发现了两个身穿红色衣裤的纸人守在墓道两边，墨笔描绘的眼珠纸直勾勾看着他们。

两人吓得差点腿软跪在地上，但心中已有了赴死的觉悟，强撑着身体从纸人身边走过，纸人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继续向前走，每隔几步墓道两边就会有纸人把守，传递出的内心压力更是成倍叠加。

不算长的一段墓道，齐铮离和林麟愣是走得精疲力竭，直到走到伯父的墓室前，墓室的门敞开着，门外依然有红色纸人把手。

小心翼翼走入门内，角落里的太师椅上坐着水鸭，脸色红润，闭眼养神，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齐铮离和林麟早已猜到水鸭可能没有死，连忙跑上前齐齐跪下。

“颜掌柜，是我们二人有眼无珠，居然想要坑害颜掌柜，如今前来主动承担责任，付出生命代价也好，只求不要伤及家人。”

水鸭微微睁开眼睛，原本只是打算用纸人吓唬吓唬齐铮离，要是直接把他给吓死了，齐家发生重大波折也就算完了，权当随手弄出点好戏看看而已。

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齐铮离的心性不错，可以拿来用用，现成的资源和人脉就在那里。

“哦？齐掌柜，前些日子居高临下的态度哪儿去了？这次怎么不带护卫来呢？”

虽说齐铮离和林麟心中隐隐猜到水鸭还活着，但水鸭真是开口说话，还是把他们吓得不轻。

齐铮离定了定神，露出惭愧的笑容，“没想到颜掌柜有如此神通，是我们冒犯了，齐某人这条小命悉听尊便，只求放过我的家人。”

水鸭玩得差不多尽兴了，没必要继续折腾，不过，也不存在轻易放过。

“哈，齐铮离！你可说好了，小命随我处置。”

林麟跪着往前爬行几步，“颜掌柜，在下的生死也交由你了，请放过齐家其他的无辜者。”

水鸭点点头，“行了，你们回去接着做生意吧。”

“哦…啊？！”

齐铮离和林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总觉得水鸭像在戏弄他们。

“颜掌柜，您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们回去该怎么经营就怎么经营，但是你们的命还握在我手里，我要钱，有可能要些别的东西。”

齐铮离一听似乎有活下去的机会，和林麟相视一眼，大喜过望，如果水鸭只是求财和索要些物件最好，只要命还留着，一切好说。

“颜掌柜想要什么尽管吩咐。”

“还没想好，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就是主仆身份了，明白吗？”

生死掌握在对方手里，和奴隶没有本质上区别，算是个档次较高的奴隶了。

齐铮离当然不敢违抗，只是有点儿为难，“颜掌柜，可别给我们挂上奴隶项圈之类的东西，否则生意就没法做了呀。”

“不会的，没必要拿工具束缚，借给你们几个胆子，你们也不敢背叛。”

这倒是说到齐铮离心里去了，就算他今后突然不承认和水鸭的主仆关系，水鸭也有超脱物力的办法取走他的生命。

齐铮离恭恭敬敬俯下身，“在下齐铮离，愿为颜掌柜赴刀山火海。”

“别，你这点菜鸡实力还是好好做生意吧，我大多时候只是缺钱，也懒得去打理关系，更是懒得开店经营，满足要求后，我不会太过为难你们。”

齐铮离流出劫后余生的表情，“谢过颜掌柜不铩之恩，以及…保全我家祖坟…”

好歹是东笋国王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齐铮离心中明白水鸭完全有能力把整个墓区翻过来，里头的东西全都带走，到时依然还是荣华富贵，水鸭能给这种机会，完全是出于宽宏大量。

“别墨迹，带我去你们家的库房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再大致说说腾云阁的经营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