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学霎时惊醒，哇哇大哭不止，却暗自留心观察房内动静。

麻将桌上最有警惕心的是黑狗叔叔，只听他悄声说：“大家都把钱收起来。”

他一激动，竟然没有口吃。

他爹、他二伯母、云婶就像大臣听到圣旨一般，都依话照做，立即收起了钱。

并且毫无例外地，都随着黑狗叔叔，悄悄地把桌上麻将塞进床上被窝里。

又听他爹佯装问道：“谁呀？都睡觉了！”

“麻将叮当响，还睡觉？”一个质疑声传来。

而花玻璃窗上已经射进一道手电筒的亮光。

他二伯母伸出大拇指，对黑狗叔叔悄声说：“还是你警醒。”

黑狗叔叔也悄声说：“快，往……往后门走。”

他爹则很配合地说：“没人打麻将啊，要不你进来看下？”

“那你赶紧开门喽。”那人急又捶门道。

他爹见着麻将都已经收好，他二伯母、黑狗叔叔和云婶也已经溜出来后门，才姗姗来迟地去拉开门闩，任大门敞开着。

进房间的是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一个正值壮年，一个则是小年轻。

壮年警察首先扫视了一下桌底下的烟头，又拍了拍那张方桌，猛然大喝一声道：“麻将呢？不需要我们搜吧！”

“没打麻将啊！”他爹辩解道，“刚才来了个朋友，在房里坐着吃了几根烟而已。”

“朋友呢？”小年轻警察问，“是不是从后门溜了？”

“早就走了，”他爹扬手指向街边窗户说，“都准备睡觉了。”

“哼，不说老实话。”壮年警察说着，一边用手电筒扫射房间，希冀找到蛛丝马迹。

小年轻警察已经开始行动起来，拉开抽屉、打开五斗橱、大衣橱，一一翻找，却没有发现麻将的踪影，把这个消息用眼神递给壮年警察。

壮年警察目光如炬，扫视一圈之后，最后把目光定在床上。

他妈立即投出狡猾的眼光说：“怎么？没见过女人的床啊？”

壮年警察不动声色地说：“我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你着什么急？”

“我着什么急？”他妈故意激动地说，“我男人在家，还怕色狼不成？”

“请不要误会，我们是执行公务。”壮年警察严肃地说。

“既然是执行公务，盯着女人的床看干嘛？”他妈挤兑道。

小青年警察懵懵懂懂地问：“牛哥，麻将是不是藏在被窝里了？”

“什么？”他妈急了起来，抓住被子道，“你想看老娘的内裤？”

“别撒泼，”壮年警察提醒道，“我们没有别的意识，纯属执行公务。”

“哼，小老百姓的家就肆意胡来，”他妈似乎被一语惊醒，果然撒泼道，“有本事去捉那些大流氓、大恶霸啊，就不动脑筋想想，我们小老百姓能干什么犯法的事？”

“我们哪里没去捉啊？”小年轻警察激动地说。

“小黄，你别说了。”壮年警察抬手及时制止道，又转向对他妈说“你把衣服穿好，再被子掀开看看，我们只是看过之后，没有问题的话，马上就走。”

“什么问题？”他妈指责道，“抓贼捉脏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家里打麻将了？真是的，别怪老娘发飙。”

“你怎么说话的？”小年轻警察忍不住回道。

壮年警察则尽量克制道：“小黄，别激动，她说的也有道理，说不定麻将早就收走了。”

“没理由啊，都没听见动响。”小年轻警察说。

“我们还是走吧，”壮年警察命令道，“别因小失大。”

“就这么走了？”小年轻警察很不情愿地说。

“不走怎么办？”壮年警察严肃地说，“当场人赃并获才算数。”

“嘿，白跑一趟。”小年轻警察耸了耸肩说。

只听他爹卑微地说：“两位大哥慢走哦。”

“叫我们同志就好了，”壮年警察叮嘱道，“我作为人民警察，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别染上赌博的恶习，害人害己害家庭，明白吗？”

“明白。”他爹恭维地说。

送走两位警察之后，他爹重新关紧大门，一回到房间就庆幸地说：“幸亏刚才把大门关了，不然真是捉个现行。”

他妈一改刚才撒泼跋扈的姿态，冷冷地说：“我巴不得他们把你抓走，一门心思就扑在赌博上，看以后日子怎么过？”

“不赌，不赌。”他爹挤出一堆笑容说着，连忙掀开被子收拾麻将。

他妈喝道：“你要冷死我啊！就不知道摸出来。”

“好，我摸，嘿嘿，我自摸。”他爹开着混蛋般的玩笑。

这时，他爹妈才意识到他辣姐还没有回家，他爹又赶忙走出房门。

令吴明学感到奇怪的是，他爹竟然没有打开大门，而是从后门走出去的，他不禁暗想，难道后门连通着大铺的吗？

对于横河街的构造，吴明学又琢磨了一番，想着估计就和乌镇差不多。

既然镇名叫横河，那肯定是有一条宽宽的河了，就不知道那条横河离他家多远。

没多久，回来的是他爹孑然一人。

他妈忙问：“小敏呢？”

“跟媛媛一起睡了，早就鼾声打破天了。”他爹说着，转去洗脸洗脚。

等他爹脱好衣服上了床，街道上传来了几声厉喝声：“都老实点，别想着逃跑啊，逃跑被抓到，罪加一等！”

他妈惊吓道：“怎么回事？抓到谁了吗？”

“不知道，”他爹讶声道，“不会是他们被抓了吧？”

“谁？”他妈忙问。

“还有谁？就是那个大场子。”他爹猜测道。

“大场子也在南街头？”他妈骇然问。

“昨天在秋生家里，今天不知道是不是。”他爹说。

“哎呀，幸亏你今天没去。”他妈庆幸地说。

“确实，多亏得你及时劝住啊。”他爹由衷地感谢道。

“以后也别去了，要忙活田地生产了。”他妈真诚地交代道。

“好，睡吧！”他爹拉灭电灯，安然落卧被窝中。

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时，吴明学就听见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侃山声。

他探耳细听，果然说的是昨晚的警察抓赌之事，没想到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镇子。

他爹先把昨天的碗筷洗干净后，却没有了做早饭的心思，想着早点去街道加入吃瓜群众中。

便见他爹端着一盘包子进了房间，手上拿走两只之后，又疾步走出了房间。

只见他爹站在大门口，高声问道：“昨天都有谁被抓去了？”

“还有谁？几个大赌博痞子呗。”

“几个谁哦？直接说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