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学他奶奶继续讲述着祖辈的辉煌过往,听得吴明学心生无限向往,原来老吴家曾经那么阔!
他曾祖父原本是外省人,知名军校出身,随后弃政从商,在横河镇成家立业,落地生根,短短五年时间就发展成为横河镇最大的地主,而且在县城还买了整整一条街的店铺……
可惜的是,当他出生时,老吴家已经没落成一个寻常老百姓了。
旧时王谢堂前燕,还在他家的房梁上做窝呢,是不是还带着往日的基因?
如果有,希望他爹也能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踏破万里高浪,走向人生巅峰……
希望往往美好,现实却不一定如愿。
他奶奶讲了一通之后,心情畅快多了,忽然问:“对了,你吃过午饭没?”
“没呢,”他妈答道,“小敏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
“哦,她在你大哥家吃过了。”他奶奶说。
“怎么在他家吃了呢?”他妈诧异地问。
“我让她陪我才顿饭。”他奶奶又说。
他妈附和道:“哦,是这样子啊。”
这边正说着,吴明学他爹总算还了家。
他爹一进房间也十分吃惊地说:“阿妈来了。”
他奶奶笑问道:“怎么样?跟李主任都谈好了吗?”
“谈好了,”他爹说,“钱都汇过去了。”
“那就好。”他奶奶点头道。
他妈却揪心地问:“你当场看着汇过去的?”
他爹摇头道:“那倒没有,李主任是直接进了行长办公室汇款的,我这个泥腿子哪好意思跟进去?”
“怎么不一起进去呢?”他妈纳闷道,“不亲眼过目能放得了这个心?”
“没事,”他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单据说,“有汇款单做凭证。”
他爹先是递给他奶奶看,他奶奶忙摆手说:“我晒盘大的字都不认识,给你媳妇看就是。”
他爹又把单据递给他妈,他妈虽然接了过来,但是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盯着那排数字疑问道:“不是说七千二吗?”
“哦,先汇过去这么多,剩下两千,等货到了再汇过去。”他爹解释道。
他妈先是询问:“我们的钱全打过去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妈不禁叹道:“这么说,李主任只掏了两千不到?”
“这些我倒是没计较,李主任这人我信得过。”他爹索回汇款单,放进铝制饭盒里,忙问他妈中午想吃什么,他爹去买。
他奶奶听后不禁质疑道:“还没开始赚钱就下馆子了?”
吴明学很认同他奶奶的见解,怎么能还没见着钱的影子?就开始享受起来了。
前一世多少成功的企业家,都在声明创业之艰辛,刚开始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有些人甚至连打车钱都没,所以说,他爹真的反思一下。
被他奶奶这么一说,他爹妈都有点窘迫的样子,只听他爹略显歉疚地解释说:“阿妈,我们就是准备买份炒粉吃,这不上午忙去了,没空做饭么?”
他奶奶笑道:“我懒得管你们这些闲事,自己拿捏好分寸。”
说着他奶奶起身要走,任他爹妈如何挽留,仍然执意要走,并且坚决拒绝了他爹的搀扶护送。
他爹只能站在门口目送他奶奶从后门回到大铺去。
在进房间时,他爹和他妈都不禁满面愁容,一种莫名的压抑感久久挥散不去。
不过最终他爹还是去买了两旁炒粉来,然而这次经过他奶奶的提点,只买了两盘素炒粉。
一路吃着粉,他爹妈没再交谈什么,或许都觉得,既然钱都已经汇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地。
一切尽在不言中,只等着取货来了,然后盼着能尽快卖出去。
在接下来的五六天时间,家里的气氛都异常诡异。
担心、焦虑又无比期盼。
他爹几乎每天都去供销社找李主任一次,但是每回得到的答案都是货还没到。
于是,每回他爹回到家时都是懊恼地低着头,还有好几次连饭都煮糊了。
如果说这种状态有什么好处的话,只能说他爹因为心事过重,这些天都没有上麻将桌,反而趁空把谷种撒好。
因此其中有一天,他爹被请到金子叔叔家里去喝酒,直喝到很晚才回来。
金子叔叔把他爹送回家时,问他妈:“阿华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没人劝也没人敬,自顾自猛着喝酒。”
他妈尴尬地回道:“没什么事,可能他就是突然想喝酒了吧!”
金子叔叔没有追问,把他爹扶上床,见时间已晚,没有多留就急忙回了家。
他妈怕得他爹又会吐,这一夜都没有关灯,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他爹竟然睡得很死。
其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就是他辣姐和媛媛姐吵了一架。
至于吵架的起因不得而知,但是听他辣姐说,好像是媛媛姐骂她乡巴佬,他辣姐回过去,也骂媛媛姐乡巴佬。
媛媛姐却说,过几天她阿爸就会来接她进城。
这话可把他辣姐给刺激的,来到家里之后,直坐在地上放赖,叫嚷着要进县城。
他爹气不过,狠狠揍了他辣姐一顿,但是他辣姐貌似并没有因此生气,却还在为他媛媛姐的话发气。
这样的后果就是他辣姐跪了一个下午的搓衣板,直到像鸡啄米一般跪着瞌睡了,才被他爹劝起来。
哎,转眼六天过去了,李主任还是说货没运到,他爹又是愁眉苦脸地回了家,他妈忙问:
“还没到吗?”
“没呢!”
“这都六天过去了,不是说一周之内准到吗?”
“谁晓得?李主任说,要是路上车子抛锚了,估计要耽搁两三天。”
“这么说,要十天了!”
“哎,李主任又说,半个月也有可能。”
“这怎么差这么多?”
“我就是纳闷呢!”
“我们急,李主任就不急的么?”
“他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那他不慌,我们也不用慌。”
“说是这样说,但是……”
“没那么多但是的,我们是靠着李主任这棵大树,他不慌,我们也没必要慌。”
“行吧!只能等了!”
第七天的时候,也就是农历二月二十七日那天,吴明学他爹起了个大早,没顾得煮面,也没去买豆浆油条,就匆匆然出了大门。
吴明学心想,他爹这是实在坐不住了吧!李主任那边究竟来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