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云宵遍岭,素雪晓凝华。
入牖千重碎,迎风一半斜。
不妆空散粉,无树独飘花。
萦空惭夕照,破彩谢晨霞。
李氏。”
天山顶上,咏雪宗门,一块古老的石碑雕刻着这样一首诗。
字迹洒脱中带着内敛,一看便知绝非慢凿,而是以剑法书刻其上。
七星阁,处于七星峰之巅,因七星潭得名。
传说在七星峰之巅,曾有七个深潭,仿若北斗七星。潭水温热,每到夜里,便会与天上的北斗七星交相辉映。
当宁不欢和樊归真走上七星峰时,已是将近黎明。
天空没有一丝朝阳的光亮,仅有几盏灯笼挂在路边,发出微弱的光芒。
山道阶梯因整夜无人行走,而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甚至连阶梯的样子都看不清了。
“这里每天都会下这么大的雪吗?”宁不欢问。
“不。”樊归真摇了摇头:“冬至前后,是每年最大雪的时候,宗主选择每年这个时候开山收徒,就是为了训练弟子们的毅力,而一般时候不会这样,夏季甚少落雪,但积雪会成冰不化。”
宁不欢点点头,忽然视线中出现一个人影,身形变幻莫测,白衣随着剑舞在雪中翻飞。
“他是谁?”宁不欢随口问道。
“那位是慕世师兄。”樊归真细心地解释道:“他是房光师尊的师弟,所以你们七星阁的弟子也叫他师叔。”
宁不欢眨眨眼:“我们?”
樊归真拍了拍他的肩膀:“话说回来,你们七星阁可是全宗最有名的地方之一,而且有房光师尊坐镇,考核的标准十分高呢!不欢师弟有无月师弟这道关系,就是杂役弟子也足以羡煞旁人了!你可不要怪师兄们公事公办,毕竟没有人能跳过外门弟子、杂役弟子的身份,直接成为正式弟子的”
“弟子?”宁不欢脚步一顿:“你是说我?”
“那可不?”樊归真叹了一口气:“当年我要是能通过七星阁收徒考核,就是杂役弟子我也愿意啊!”
宁不欢感觉自己百口莫辩:“归真师兄,我真是有点事来找林阳而已。”
“唉,我懂!你就先”
“放肆!何人在我七星峰喧哗!”
话音未落,一名青年带着剑光瞬间临近宁不欢的眼前。
“叮”
宁不欢几乎是下意识召出了勿念,但只一次碰撞就被震得虎口生疼。
“慕世师兄!误会!不欢师弟初来乍到,对七星阁没有半分冒犯之意,望师兄恕罪!”樊归真立刻抱拳道。
“初来乍到?”慕世脸上一片阴沉之色:“下去!背熟我七星阁的规矩再上来!”
“我”宁不欢正欲反驳,就被樊归真不由分说地拉住了。
“是!师兄!我这就带他下去!”
“哎我不是来当什么杂役弟子的啊”宁不欢在嘴巴还没被捂上之前喊出了这一句话。
慕世负剑而立,看着二人拉拉扯扯地消失在雪中,脸色愈加难看。
“杂役弟子?哼!跟林无月那狂小子一个德行!你一天改不过来,就一天也别想好过。”说罢大袖一甩,挺直腰杆走进七星阁大门。
“师父!怎么了?”一名十五六的少女听到声音,急忙跑上前来。
“去!告诉杂役堂的人,别什么野人都往我七星阁送!”慕世脚步毫无停顿,走过少女身边就像刮起了一阵风。
“是,是”少女唯唯诺诺,看着慕世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
“奇怪怎么师父最近火气这么大”
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响起。
“冬临!”
一名眉头紧皱的少年走到她身后,极其不满地看着她。
“背后说师父闲话,掌嘴!”
“我,我”少女低下头,眼眶一红。
“是扬帆师兄。”
啪!啪!
忽然,只听一声声清脆的击掌声从不远处响起,蒙冬临刚举起的手掌不由得顿住了,一脸诧异地望着来者。
“无无月师兄?”蒙冬临说到一半已明显带着哭腔,最后眼泪哗地流了下来:“无月师兄!临儿知道错了!帮临儿说说话好不好”
林无月没有多看她一眼,而是慢慢踱步到白扬帆面前,嘴角扬着挑衅的弧度:“哟,一大清早的,拿师妹磨刀呢?”
白扬帆冷着脸,胸腔里明显压抑着怒火。
“林无月,雨眠未醒,房光师尊寻药未归,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底气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闻言,林无月顿时嗤笑一声:“喂喂,白扬帆,就算我们双剑暂时少一剑,也轮不到你这个连名次都没有的来觊觎吧?”
“名次?呵!明天,你最好祈祷你还能坐稳七星阁第二弟子的位置!”
“哦?”林无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雨眠不在,我称第二,谁敢自称首席?你么?”
二人眼神间火药味弥漫,针锋相对的气势节节攀升,令夹在中间的蒙冬临继续哭也不是,开始掌嘴也不是。
不知后头还有这些事发生,慕世阴沉着脸,穿过楼阁,径直走入一间密室。
密室中存放着一大堆古籍,其中一本摊开在案上,周围还散落着一堆被揉碎的废纸。
慕世大步走到案前,充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瞪着这一页。
“房光尊啊房光尊,你骗我骗得好苦!”
“神器神器!本该是我的神器!”慕世的面部逐渐扭曲,额上青筋暴起,眼眶愈加泛红:“我可是你亲弟弟!他叶雨眠算什么!他算什么!”
“呵呵呵”
“是你不顾及手足之情在先,我不顾及同门之谊在后,你休要怪我”
嗡!
被樊归真强行拖到一半的宁不欢忽然摔进路边的雪堆里。
“你?你干嘛!我可没动手啊!”
樊归真吓了一跳,一时间竟忘了去扶。
“啊”宁不欢的脸还在雪里,就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樊归真愣了愣,真以为他是不小心摔的,心中虽然感到一言难尽,不过最后还是稍稍扶了一把。
“你小心些吧,冒冒失失的,慕世师兄可不会向着你。”
许久,宁不欢终于缓了过来,但丹田处仍不时传来阵阵绞痛。
“冰雨”
宁不欢冷汗直冒,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冰雨的情绪十分不稳定,连带着小乌也躁动了,看样子不能再拖下去!”
樊归真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先是发呆,然后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结果竟不再往山下走,而是忽然转身,一步三阶地飞奔上山。
“喂!不欢师弟!不可!不可!”
樊归真大惊,急急忙忙上去追,却不敢不遵守七星峰的规矩,只能一步一阶地快跑,奈何越追越远。终于,在一处山道岔口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