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惯了司南谷花里胡哨的禁制,宁不欢在七星峰就像在自家后花园一样,甚至都不需要动用九十九的血瞳。
只是他的黑衣在雪中着实显眼,即使开启了领域,也不敢大胆靠近人烟。
幸好七星峰顶陡峭崎岖,许多居室都依壁而建,宁不欢只要卡在人们的视觉死角,便很难被发现。
天幕的黑色逐渐被稀释成深蓝,天边第一抹鱼肚白熄灭了整个七星峰的灯。
晨练。
弟子们从各自的居室走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和往常一样,至演武场中列好队形。
林无月则站在最前方的观星台上,面朝山川与朝阳。右侧还留有一片空位,想来应该是叶雨眠的位置。
宁不欢躲在远处观望,众弟子整齐划一地拔出佩剑,在林无月的带领下开始练剑。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处山道上走来,径直走向演武场。
“这是那个什么慕世师叔?”宁不欢喃喃道。
只见慕世冷着一张脸,仿佛路过一般,在途经的弟子中随便指导几句,便急匆匆地离开。
宁不欢看在眼里,心中不禁疑惑重重。
“这人的感觉为何如此奇怪?刚才也是,杀意滔天的样子”
说罢,宁不欢略微犹豫,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慕世大步流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尾随他的身影。
不久,天空忽然落雪。
“扑簌扑簌”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甚至盖过了慕世的脚步声。
路边的树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时不时掉落一大块雪。宁不欢则看准了这个时机,不断地移动着他的位置。
直至半山腰的一处栈道,道路瞬间变窄。
前方一名少年正在扫雪,周围并没有任何遮蔽物,宁不欢无奈只好远远躲着。
慕世临近少年跟前,少年立刻放下扫帚,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
如此距离之下,宁不欢就是竖起耳朵,也听不清他们的声音。
只见二人略微交谈,少年便唯唯诺诺地退下了,竟好巧不巧地朝着他躲藏的地方走来。
“沙沙沙”
脚步声缓缓临近。
宁不欢顾不得再盯着慕世,正打算转移位置,却不经意间瞥到了少年的样貌。
“为何如此脸熟”
宁不欢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忽然眼睛一亮:“尹迎黎!”
少年听到声音愣了愣,左顾右盼,终于在雪堆后发现了探出半个头的宁不欢。
“你?”
“嘘!”宁不欢忙做禁声手势,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过来。
尹迎黎显然没有忘记宁不欢,下意识回头张望,在确定慕世已经远远离去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轻手轻脚地走到雪堆后,尹迎黎一脸茫然地问道:“宁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宁不欢又掏出了布囊,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来找林无月,你能帮我把他找来吗?或者带我去找他,要悄悄的”
尹迎黎摸了摸布囊,确实是咏雪宗独有的雪缎。再看布囊的刺绣,同样是咏雪宗独有的针法,外人不可能伪造。若是本人遗落,只要切断灵线,刺绣便会散开。
见状,尹迎黎不由得奇怪地说道:“宁公子既然带着信物,为何不直接登门拜访呢?”
宁不欢一言难尽:“我登了啊可他们非说我是什么杂役弟子,又是宗训,又是七星峰规,我大半天都见不到林无月的人。”
“杂役弟子?”尹迎黎诧异道:“杂役弟子都有杂役堂竹简的,他们怎么能平白无故错认?”
“就是那个刻着杂字的竹简?”宁不欢耸耸肩:“那玩意儿不知道被谁落在我坐的马车上,车夫的记性也不靠谱,结果他们都以为竹简是我的,现在已经没法说了。”
“为什么?既是误会,解开就是了。”尹迎黎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竟是为他担忧起来。
“算了吧,你们这里规矩太多了,一套一套的,脑壳疼”宁不欢摇头长叹,随后正色道:“迎黎,你实话告诉我,叶雨眠最近如何?”
闻言,尹迎黎一愣。
“我不知道只知道雨眠师兄一直在闭关,有没有突破就不清楚了”
“闭关?”宁不欢怔了怔,顿时意识到其中的隐情,便没有刻意拆穿,而是顺着他的意思问道:“他闭关多久了?”
尹迎黎不假思索地答道:“据说从荷城回来以后就开始闭关,到现在还没动静呢。”
听罢,宁不欢眉头微蹙。这显然就是一个对外说法,普通弟子根本毫不知情。在咏雪宗,唯一能帮叶雨眠隐瞒这件事的,似乎也就只有叶雨眠口中的师尊。
“那房光尊何在?”宁不欢转而问道:“我可以拜访他么?”
尹迎黎微微摇头,解释道:“房光师尊大约半月前下山外出,至今未归。宁公子若是想光明正大走进七星阁,那还得慕世师叔点头才行。”
“慕世师叔?”宁不欢白眼一翻:“那我还不如偷偷摸摸呢。”
“不过”尹迎黎又道:“就是慕世师叔也不能打扰雨眠师兄闭关,房光师尊临行前嘱咐过的。”
宁不欢摸着下巴,话锋一转:“难道他就这样不吃不喝么?”
“也不是。”尹迎黎解释道:“药膳堂每天都会派人送来新鲜的药膳,不过只能放在门外,夜里再派人来将碗筷收走。”
听罢,宁不欢陷入沉思。
如果林无月在灵圃外所言属实,那么依叶雨眠的状态来看,是不可能进食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至少有一个知情人,为了帮忙掩盖,每天都悄悄地将药膳处理掉。
“这个人莫不是慕世?”宁不欢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立刻挥掉了:“这不大可能”
“宁公子?”尹迎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等他回神后说道:“宁公子,我该走了,不然会被慕世师叔发现的。”
“哎,等等!”宁不欢忙叫住他:“为什么他们都在晨练,而你却在扫雪?”
尹迎黎挠挠头:“因为我是杂役弟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