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翁库沃破城之日,已经过去两月还多。
反抗军残余部众始终留在均衡教派而今的驻地里,企图劝服均衡教派加入反抗军,成立反抗军联盟,以对抗诺克萨斯的入侵。可古老守则之下,慎始终坚定着最初的选择,亦如曾经的苦大师,不参与,不作为。是这两月以来,反抗军出动了所有人物,包括苏木阿卡丽和易在内,也没能将其劝成功。
影流教派亦来人多次,甚至影流之主的劫也数次前来亲自劝,却每每两人相见,也或三方会面,慎总是固守己见,不肯丝毫松口。更有一次,商议未果,愤懑不平的劫险些与慎大打出手,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平静下来,转身便走,自那之后就再未来过。
却这短短两月之间,诺克萨斯侵略军是从不停歇,一路北上,沿着艾欧尼亚山脉东侧山麓行进,将沿海的几座省份接连攻克。不止于此,后续更传来消息,是在东北方向的岛上,朔极寺连同希拉娜修道院也一同陷落的消息。前线战报总是如此,便闹得人心惶惶,反抗军残余部众更是坐立难安。到如今,前线探子回报,诺克萨斯方面军队已经越过艾欧尼亚山脉,向着主岛中心的普雷西典进发,势如破竹,便少数地区勉强组建的反抗军联盟也不过是些微地阻拦了他们的脚步,许多避世不出的瓦斯塔亚族部落更是被迫现身逃亡,俨然一副各个击破的局面。
艾欧尼亚有古老传承,已被夷为平地的无极教派算是其中之一,更有诺克萨斯方面宣扬已经同样破灭的朔极寺也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就是均衡教派,长存之殿,传承久远的疾风剑术的剑道场,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古老神庙中所遗留的传承,避世不出,与世隔绝。
这些个身负传承之道的教派固然强大,可古老的守则束缚下,无人身先士卒,便无人带领反抗,无法破除的陈旧守则就成了他们最大的阻碍。到如今,无极村已毁,朔极寺如何尚且无法得知,却必然是自身难保,均衡教派也分作两部,到了近乎决裂的程度。
似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好消息出现。
均衡教派的驻地,最边缘的角落里,比起先前要多了一座简陋的木屋,上铺茅草,以石压之,用以遮雨,墙壁糊铸黄泥,用以挡风。虽破破烂烂,却也能够住人,只是不太美观罢了。
苏木可不在意这些。
他只想要清静。
几次劝均衡教派加入反抗军联盟也没能成功,苏木早早就放弃了继续劝的想法,只接着均衡教派在外的探子打听前线战况。昨日才将将有容来消息,是诺克萨斯的军队已经侵占了普雷西典周遭的村落,正向着艾欧尼亚中心行进,一些有志之士已经结成联盟,起名“纳沃立兄弟会”,会长也算得上是苏木的老相识博伊。
还以为那家伙早在两月之前就已经身死翁库沃北城门外,却没想到两月不见,这人非但是成功逃脱出来,更组建了一支比起先前的反抗军规模更大的联盟军队。
就在普雷西典附近,纳沃立兄弟会的声势已经愈发浩大,麾下众人数以万计,与诺克萨斯这一方面的军队足以分庭抗礼。据其中消息所言,诺克萨斯靠近普雷西典的军队也就只有第一第二两只军团,却并不完整。除却那支至今停留在最西侧一座附属岛屿上的第九军团外,第六军团和斯维因的大部分亲兵,却是没有任何踪迹。
也正是因此,纳沃立兄弟会才能成功拦截诺克萨斯侵略的脚步,声势越高,呼声越甚,而博伊的名字,也甚至有些即将超越普雷西典省会首长的趋势。
这算得上是好消息,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博伊野心太大,若当真任由纳沃立兄弟会如此发展下去,且不能否击退诺克萨斯方面的入侵,便日后对于整个艾欧尼亚的局面会产生怎样的影响,都尚未可知。
而另一方面,诺克萨斯里消失的第六军团和斯维因的大部分亲兵,苏木是大概猜到了他们的去向。
并非是知晓他们究竟去了何处何方,而是知道他们为了什么目的才会消失诺克萨斯的统治者,残酷军阀达克威尔年事已高,老迈沧桑,俨然是寿命无几,半身入土的情况,就越是拖延下去,越是急切地需要延命之物。然而,在那传中可令人长生不死的神物其实并不存在,无论是易和阿卡丽,乃至梅目,都是如此法。就连慎也过,长生不过虚假梦幻,在这世上,只有被魔法扭曲拉长的寿命,却并没有真正的永生。
也就是,诺克萨斯方面派出去寻找永生之物的第六军团和许多亲兵,注定要空手而归。
却达克威尔仍旧固执己见,不肯松口,甚至趋于疯狂,探子回报的消息里曾经提到过,斯维因在前段时间刚刚得到了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找到永生之物。
这件事,产生了另一种意义。
“谎言,可是把双刃剑。”
苏木收起桌案上的情报信件,陷入沉思。
诺克萨斯方面对艾欧尼亚发动侵略的理由已经找到,便是那所谓的长生之物。虽不过猜测,却事实也该无出其右有人欺骗了达克威尔,告知以长生之物的存在,蓄谋引动战争。达克威尔也过于相信,不仅仅发动了战争,更是固执于寻找永生之物,导致前线战力被抽调太多,力有不逮。
于艾欧尼亚而言,出这个谎言的人是包藏祸心,是罪魁祸首,却在另一方面来,却也变向地帮了艾欧尼亚一把。否则诺克萨斯一旦竭尽全力进攻艾欧尼亚,力求占有更多土地和资源,那么,这场战争,就该以艾欧尼亚的失败而告终了。
却现在还留有几分反抗的余地,甚至是艾欧尼亚反抗成功的机会。
所以,欺骗达克威尔的那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如此行事?只是为了刻意地挑动战争,却谁胜谁负,无关紧要?如此一来,那人,能得到什么?
这才是苏木最想不通的地方。
又或许,言艾欧尼亚有永生之物的那人,也不过是猜测而已,只是达克威尔过于相信了。
可无论理由是什么,苏木都想不通其中的目的何在。艾欧尼亚传承古老,兴盛败落与那人能有什么关系?即便是诺克萨斯将这一方群岛划入版图之内,也不过是成为达克威尔的掌中之物,除非那人能够掌控达克威尔,才能间接掌握诺克萨斯,得到其中的好处,统领更多的地界。
却一方城邦之主,国之大帝,更何况达克威尔如今年岁甚高,且不其他,便于人心如何一事,就该深谙其中道理,又怎会轻易为人所掌控?
当中疑虑太多,是百思也不得其解。
丢开那些个情报信件,苏木转身走出屋外。时值正夏,其后炎热,尤其这周遭丛山峻岭,又野林丰茂,更多蚊蚁虫豸。便抬头瞧去,日头正高,透过那些个排列错落的房屋也能瞧见当中乱石铺成的广场上有许多人正赤着肩背训练,大汗淋漓。
阿卡丽也在其郑
自从来到均衡教派,阿卡丽几次与慎起了争执,再之后,就似是赌气一般,言自己绝不再依靠均衡教派教她的东西,就自己每日每夜地琢磨研究,苦无都废了许多。却真的来,阿卡丽可以掌弓断金铁,本身底子就绝非他人可比,又于武道可谓明心聪慧,短短月余就有了可观的成效,俨然是放弃了过去所掌握的手段,转而自成一派。
便而今瞧着,阿卡丽一人置身于十数人之间,辗转腾挪,十字钩镰神出鬼没,总会借机斩掉他人训练时系在胸口上代替了性命的红布。那些个动作虽仍是有些均衡教派的影子,却也绝非均衡教派的功夫,是相较之前,更有了属于自己的特色,而非均衡。
苏木瞧着似是又有进步,便上前几分,在屋檐下远远观瞧。
“她的赋总是让人惊叹。”
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苏木身旁,板板整整地站直着身子,双手环胸,一丝不苟。
苏木瞥他一眼,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神出鬼没。
“你是故意的?”
“既然已经离开了均衡教派,那就不必再受均衡之道的束缚。”
慎并未直接回答。
却也变向地承认了苏木的疑问。
“梅目长老,助她良多。”
慎又道一句,之后便转头看向苏木,始终闪烁着银白光芒的眼睛里明暗更甚,让人觉得神秘却又诡异。
“你也是。”
“什么意思?”
苏木有些意外,也不太明白。
这家伙总是神神秘秘,让人捉摸不清。
慎重新回头看向已经挥刀斩掉最后一人胸口红布的阿卡丽,她正大汗淋漓,却格外畅快,而且心情不错,笑着指点了旁饶请教。比起月余前吵架之后的阴郁要恢复许多,也开朗许多。
那段时间的阿卡丽,就像个不言不语的疯子,每都是抱着自己的十字钩镰和苦无玩命训练,除了苏木和梅目的话之外,谁话,她都是听不进去,也不知休息,甚至为此打了几个曾经与她关系不错的均衡弟子,落下不少口舌。
“你是德玛西亚人。”
慎忽然开口。
“为什么要帮艾欧尼亚?”
他重新看向苏木。
虽然不太清楚这家伙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可苏木只稍作迟疑,仍旧回答:
“你知道我的来历,在我的那个世界里,有位圣人大家名叫张载,留下横渠四句,是言之:为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什么大家,就连善人都算不上。可艾欧尼亚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这一届匹夫,就只有些微薄之力,能尽则尽。更何况”
苏木回头看向自己那件陋屋一旁的另一间房子,眉关稍紧。
奥拉夫,是至今未醒。
“最开始的时候,是他提出来想去翁库沃帮忙,为了什么暂且不提,却想来也是因为和易打了一架,就惺惺相惜,不想让易死在战场上,就去帮上一帮。当时他了,我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之后又在翁库沃发生些意料之外的事有人给了我一些红薯,我得报答她。所以,就做一回君子圣人。”
“后面这个,才是你真正的理由。”
慎轻轻点头,而后又忽的笑了一声。
这还是苏木第一次听到慎的笑声。
也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慎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笑声,之后便恢复了往常的板正严肃,不苟言笑。
“她还活着?”
“有人她还活着,斯维因放过了城北的所有人。”
苏木并没有出猴子。
慎只轻轻点头,又顿片刻,他才继续开口。
“横渠四句的不错,可惜,你不是什么君子圣人。”
苏木当即撇嘴,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而后便施施然坐在地板上,双手枕在脑袋下面,靠在墙上,瞧着阿卡丽给身边正请教技巧的弟子做示范。
“这跟之前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樱”
慎瞧他一眼,有些看不惯这种姿态,却也并未发表什么意见,只转过头去,视而不见。
“阿卡丽也是为了艾欧尼亚。”
“我知道。”
“她的目的很坚定,可同时也很迷茫,我能感觉到。”
慎稍作犹豫,终究是盘腿坐下。
“去翁库沃之前,她只知道自己应该守护艾欧尼亚,却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我和她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在,有些话当时没,因为那些话一旦出来,阿卡丽就会越发地困惑,不知所措。可她这次回来之后,目的就有了些变化,却也变得更加明确和坚定,这跟你脱不了干系,群星所言,不必反驳。”
慎用自己的话阻止了想要开口的苏木,然后继续下去。
“而我之所以会明里暗里讽刺她仍在使用均衡教派教她的东西,也是和梅目长老商议过的。阿卡丽一直被均衡所束缚,可既然脱离了均衡教派,那么,她就不该再为了均衡而困守自我。否则,无论是守护艾欧尼亚,或者守护你,她都无法做到,均衡才是她最大的阻碍。”
着,慎那双无论何时都在闪烁蒙光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
像是在笑。
“现在的她,已经渐渐脱离了均衡之道,脱离了暗影之拳,走向离群之刺。我想要见到一个真正的离群之刺。”
“我知道你会问,我明明拒绝了与影流的合作,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期望。”
“但,这并不冲突,因为我也同样希望可以守护艾欧尼亚,可以赶走那些残暴肆虐的入侵者,所以你才能自由地利用均衡教派的探子,这是我的授意。”
“初生之土是我们的家园,我希望它可以永远和平。可这样的希望,我却只能寄托在他人身上。”
“我仍在均衡之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