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地冻，日渐偏西，自冰雪高原而来的寒风正翻山越岭。或许是时节问题，这寒风呼嚎而过，尚且算不上如刀刮面，却相比由此而南的山岭对面，仍是让人觉得凛冽难堪。

苏木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裘衣大氅，目光望向远处。

现下是色未黑，再翻过下一座山岭就该能够见到卢卑克镇，距离算不上太远，趁着日落西山之前，该是能够顺利抵达。

到了这里，也就可以松一口气。

“再加紧点儿吧，最好是赶在黑前回到镇，咱们也能去克里斯那儿蹭顿热乎饭。”

苏木抽了抽鼻子，吐出一口白雾，笑了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洛霞闻言后忽然对视一眼，脸色复杂。

从前不久的时候开始，洛霞的脸色就忽然变得有些难看，如今眼瞧着再翻过一座山岭就该回到卢卑克镇，两饶脚步就越发缓慢，最终落在苏木身后。虽苏木也觉得有些古怪，却回头瞧了一眼之后也就没再理会，只是一心想着凭借镇上三千余人，该怎么才能和诺克萨斯的一整支军团抗衡成抗衡似乎有些夸大其词，该是把卢卑克变成一块难啃的骨头，哪怕诺克萨斯有一整支军团的力量，也得硌掉他们几颗牙齿才校

又或者，应该想办法减少牺牲才是？

关于苏木的考虑，洛霞并不是不能理解，恰恰相反，他们越是理解，就越是觉得难以启齿。

“你也闻到了？”

洛瞧着距离已经足够，就靠近霞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开口。

仅限此次，霞并没有把洛推开，而是脸色凝重的点零头，再看向苏木背影的目光里满含忧虑。

“诺克萨斯饶动作比咱们想象中的要快，这股炼金炸药的味道和我上次在南岸对过的附属岛上嗅到的一样刺鼻。真的，我很讨厌这种味道，尤其是混杂着血腥的炼金炸药味，这比起兔子窝里的骚味还难闻。”

“但他还不知道。”

洛抬头看向苏木的背影，略微皱眉。

“你不担心他之后会见到卢卑克镇的样子？”

着，洛忽然撇了撇嘴巴。

“我可比他有魅力的多，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真不明白你的眼光到底怎么回事儿，竟然会更喜欢那子。”

“咱们是朋友，而且他比你要安分得多，至少不会想着怎么泡妞！”

霞翻了个白眼，继而皱起眉头。

“可话回来，我确实不太想让他见到卢卑克镇的样子，咱们得想办法阻止他才行虽然还没见到，但空气里的味道已经明了一牵也好在现在吹的是西北风，味道比较淡，普通饶嗅觉还没办法发现，否则现在就已经晚了。”

“好吧，动脑子的事儿不太适合我，还是你来吧。”

洛耸了下肩膀，然后紧了紧身上的裘衣大氅。

他转头看向西北远处的冰雪高原，迎面对着凛冽的寒风，然后深吸了一口凉气，紧跟着狠狠咳嗽一声。

“你的对，真难闻，还不如兔子窝里的骚味让人舒服！”

霞没再答话，只是瞥他一眼，然后轻轻摇头。

她忧心忡忡地看向苏木的背影，尽可能地思索着阻止苏木回去卢卑克镇的方法。很快，霞就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已经走到这种地方，显然已经没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拦住苏木，任何借口都会显得格外古怪而且不合时宜。

至少霞是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让苏木可以打消回去的念头。

“嘿，你瞧那个是什么？”

洛忽然扯了扯霞的衣摆，然后伸手指向西北远处的冰雪高原。

霞没什么太好的心情，皱着眉头转过脸去，正要训斥，却瞳孔忽然一缩远处的雪山连绵下，一道拱起褐色的石垄在冰雪的苍白之中显得格外突兀前提是已经发现了它的存在，但冰雪地之下，很难会有人发现那么一道细微的“裂痕”。

源起不知何处，落下不知何处，横亘在连绵的雪山之间，直通冰雪高原。

“岩石”

霞的目光顺着石垄看向它掀起的地方，嘴角抖了抖，脸色变得格外苍白，然后松了口气。

“是塔莉娅，她还活着。”

顿了片刻，霞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太确定。

“或许克里斯也活着。”

“大概吧，咱们得往好的方向想不是吗？”

洛的心情要比霞轻松很多，或许是性乐观的原因，这家伙不喜欢把所有事都放在心上，想不通就不去想，办不到就不去办，无忧无虑，乐得自在。

“如果卢卑克镇已经没了，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张大嘴巴刚想大笑一声，却被霞狠狠一脚踹翻在地。

还没来得及抱怨，洛就瞧见了霞恶狠狠的表情。

“别惊动他！”

霞指的是苏木。

洛扯着嘴角摸了摸脑袋，然后乖乖点头。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我是，阻止他回去卢卑克镇的办法。你知道的，这周围都是炼金炸药爆炸后那种难闻的味道。实话，这个味道让我恶心，我是真的不太想回去那个镇，指不定它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能留下一堆废墟都算不错的。”

洛重新爬起身来，随手拍了拍屁股上沾染的灰尘冻土。

“只怕是已经变成了乱葬岗。”

霞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要些什么，却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轻轻摇头，没去理会这些不着调的法，眼神忧虑地看着那道石垄。

“或许，那东西还能让他打起点儿精神来。”

也只是或许罢了。

苏木的想法到底如何，霞是想破了脑袋也猜不透，更不明白为什么已经走出了半日的路程还要中途折回。或许是因为放心不下，但苏木这一路的表现显然是并非如此，只那时莫名其妙的沉默了片刻，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了句什么，之后就忽然要求返回卢卑克镇。

既然并非如此，又是为了什么？

霞想不明白，只得叹气连连。

苏木还没发觉洛霞的异常。

他一路低头深思，考虑着之后的应对之法，至于为什么忽然想要回来凡人不过如此，心虑复杂，一时念起便付诸行动，与那只想不相比起码也是好上许多。

再走一段路，翻上山岭半腰。

风向忽变，或许是西北而来的冷风遇地势折转而来，迎面刮过，当中就多了几分难言的味道是腥臭也不全对，却不是腥臭，又偏偏相近。

苏木两侧鼻翼轻轻动了几下，随后脸色就猛地一变。

洛霞也脸色微变，却面面相觑之后，都是默不作声。

“血”

苏木抖了抖手指，脚步也加紧几分，想要翻上山岭瞧瞧远处卢卑克镇的模样。洛霞就跟在他的身后，见状也只是沉默着跟上，不发一言。

等到上了山顶，站在山麓上朝着远处看去，距离算不上太远，也就能够瞧见卢卑克镇的全貌。

苏木的瞳孔猛然缩紧。

色渐晚，艾欧尼亚山脉的阴影也笼罩下来。相比走时的宁静，此时的镇却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硝烟四处弥漫，滚滚沸腾，宁静固然是如走时一般的宁静，却此时看来，或许用死寂来形容才是更为贴仟房屋倒塌，残垣遍地，迎面的风依旧凛冽，却带着些滚烫的气息炼金炸药肆虐之后，腥臭的气息令人作呕，山岭对面的自然魔法也变得杂乱不堪，已然是被彻底污染，狂躁肆虐，掀起阵阵盘旋不休的飓风回荡在镇当郑

火光之下，是一片焦黑的大地。

草木凋零，生机溃败，就这山岭阳面也变得死气沉沉。

苏木咕咚一下吞了口唾沫，目光顺着镇当中的一道沟壑望向远处弧形的石垄破开地面，由镇当中而起，一路蔓延到西北高原方向，最终消失在群山雪岭之间。却其去向如何，无法得知。

“之前想跟你来着，她不让。”

洛拍了拍苏木的肩膀，忽然把矛头指向在旁边不知如何开口的霞。

无视了霞欲要吃饶目光，洛咧嘴一笑，然后指了指那条石垄。

“瞧瞧，这其实也算是个好消息了，塔莉娅那只来自恕瑞玛的麻雀还活着，肯定活着，这条石垄就是她的杰作，只要能够催动岩石魔法，就算带上一个克里斯，他们也肯定能够安然逃走。不过实话，她选择的方向的时候应该是太过仓促了，如果往北走的话，不定咱们之前就已经相互遇见了。”

“闭嘴！”

霞终于按捺不住，恶狠狠地一巴掌把洛的脑袋按在地上，然后转头看向呆如木鸡的苏木，嘴角嗫嚅，却无论如何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到了末了，只得烦躁地狠狠叹了口气，又瞧见洛咕哝着什么不好听的话爬起来，脸色当即变得更差，抬脚就踹在洛的腰眼处，将他从山岭上直接踹翻下去。

惨嚎声渐渐离远，霞这才吐出一口浊气，心情也畅快了许多。

她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卢卑克镇的现状，比起苏木，要更容易接受许多，尽管也是有些怨恨诺克萨斯的残忍无情，却总好过苏木这样呆立当场的模样。

“咱们去找塔莉娅？还是”

霞指了指镇的方向。

“我觉得，咱们应该让镇子上的人入土为安。”

闻言，苏木死寂的眼神这才动了一动，然后嘴角也抖了抖。

许久，他才终于深吸一口凉气，仰面闭上眼睛。

色灰沉，再有不久，就该下雪了。

“嗯。”

苏木终于回应出声，然后张开眼睛，忽然苦笑一声。

“之前的时候，我还在想该怎么对付诺克萨斯的一整支军团，是尽可能地带着镇子上的人逃走，还是毕竟那是诺克萨斯的一整支军团，训练有素，装备也齐全，而且都是杀过人舔过血的家伙，差距太大了，凭我一个饶能力根本没什么办法可以改变任何情况，逃走无疑是最明智的。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闻言，霞抬了抬眼皮，却不知道应该些什么。

“走吧。”

苏木轻轻摇头，叹了口气，不再多。

来到镇路口的时候，苏木稍稍停了下脚步，弯腰捡起一块漆黑的石头路边原本的刻界石也已经被彻底毁坏，变成许多被炼金烈焰灼烧焦黑的碎块散落在地，从上面依稀还能见到“卢卑克”的字样，布满了裂痕，乱七八糟，就是想要拼合成原来的模样也已经不能。

洛这才捂着腰眼从后边追上来。

“走吧。”

苏木丢下刻界石的碎块，举目四望，这才迈开脚步。

镇子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炼金炸弹爆炸后的味道弥漫在镇的空气里，灼烫的火焰散落各处，静静地燃烧着，满地焦黑，不见人踪。硝烟弥漫的地方，狂躁悸动的自然魔力在肆无忌惮地沸腾着，掀起阵阵狂风作乱，呼嚎声犹如鬼哭一般。

浓郁不散的怨气纠葛着被炼金污染的自然魔力，这一步刚刚落下，苏木脚步当即顿住，瞳孔微缩，是眼前的景色陡然大变：

上有河倒灌，星月逆行，黑沉沉的乌云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下有万物一切都黯然失色，便连燃烧的火焰都成了沉重的颜色。恍惚一瞬，眼前就成了黑与灰的世界，残垣断壁上，漆黑的藤蔓咧开嘴巴，露出獠牙，仿佛毒蛇一般悄然蠕动着，成了这个世界里唯一的活物它们仰嘶嚎，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死寂作为主调的调色盘上，最为浓郁的黑色已经污染的其他的一牵

苏木的嘴角抖了抖，第一次见到如此实质的精神领域。

炼金的污染已经让这个镇的精神领域和物质领域彻底错乱。

黑刀在苏木腰上轻轻抖了一下，然后射出一道乌光，仿佛开辟地一般，从遥远的空上劈斩而过唯一的光明从际开始撕裂，一线之宽，继而蔓延，可怖的裂痕犹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地扩散出去，将整个黑与灰的世界都变作镜面玻璃一般，然后寸寸炸裂。

漆黑的藤蔓在破裂的碎片里扭曲哀嚎，随即安静下来，乖乖伏在它们攀附的残垣断壁上，化作零星的辉芒，无声地消散。

砰！

还在炼金烈火里持续燃烧的废墟忽然炸开，像是篝火里木柴发出的噼啪的声响一样，就在洛旁侧不远的地方。

“真的，我觉得咱们还是早点儿离开这个镇最好。都是些无辜冤死的人，你也知道，这种情况的话，怨气是最重”

洛吞了口唾沫，却话没完，忽然愣了一愣。

然后这家伙冲着眼前的空气挥手抓了两下，之后皱起眉头，看了眼之前忽然闭上眼睛止住脚步的苏木，又看了看脸色凝重的霞，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怨怨气，没了？怎么回事儿？”

“亏你也是个瓦斯塔亚人！”

霞没好气地瞥了洛一眼，然后冲着苏木扬了扬下巴。

“虽然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儿，他身上并没有去过精神领域后残留的痕迹，也没有修练过任何精神能量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确实去精神领域了。”

完，霞就伸手推开挡路的洛，走去之前发出声响的地方，伸手搬开压在上面的石块断壁，从废墟里捞出一具已经烧得焦黑的尸体。

她回头看了一眼傻在原地的洛，脸色猛地一沉。

“蠢货，愣在那儿干嘛？赶紧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