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沃立城东北,忽有阴影席卷,暗浪滔,初一临至便覆盖了前后数条街巷,继而消湮于无形当中,露出其中身形,就苏木和劫两人在此,其余人都在后方,便克里斯洛霞和瑞雯都被留在兄弟会博伊那边,就是为了能够在唐纳修死后帮着博伊平定兄弟会必然出现的内乱。临走前苏木可是过了,就给博伊两个时的时间,尽快平定了内乱,必要的时候就动用武力,而后赶来支援。留下克里斯洛霞和瑞雯,还有奈久里那些个影流弟子,为的就是这些,毕竟时间满打满算怎么都不太够,两个时已经是极限了,否则再要晚些,等到兄弟会赶来的时候,只怕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反抗军这四万多人和民兵团那三万多人收尸。
这一趟苏木跟着影流以暗影魔法提前赶来,一是为了瞧瞧战况,二也是想着能否还能帮上一把。
普雷西典易守难攻苏木是知道的,上山路窄而且只有一条,守住了,诺克萨斯大军上不了山,就怎么都能拖延下去,等到兄弟会的支援。最好是斯维因暴怒失智,用炮火把上山路给毁去,就守都不必守了,只等兄弟会赶来,而后借着山上藤蔓下山,一起前后夹击,反过来把诺克萨斯一举歼灭。
可是如此,斯维因也不是贝伦尔那等蠢货,干不出那等蠢事,即便真的干了,想要把诺克萨斯一举歼灭也是万万不能。
诺克萨斯大军一则人多,二则装备精良,三则都是行伍悍卒百战之兵,无论反抗军也好,兄弟会也罢,包括民兵团在内,队伍里都是些往日里挥舞锄头下地耕种的庄稼汉,最多最多也就是些同盟省份内部自治整合的民兵团体,本事没多少,就最基本的素质都比不了那些诺克萨斯士兵。倘若有机会一对一单挑,只怕那些诺克萨斯士兵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放倒艾欧尼亚许多士兵,至少三五个是不成问题的。
兵贵精不贵多,可艾欧尼亚这边就只能求多不求精,用人命去填。
想要一举歼灭诺克萨斯九万麾众,艾欧尼亚这边统合起来不过十三四万的民兵还真就未必够用。
路漫漫,任重而道远。
不只是苏木,艾瑞利娅,易大师和安托万,还有博伊,或许劫也可以算在其中,尽都如此。
“普雷西典,还是西北。”
面罩黑甲只露出一双阴冷眼神的劫四下里瞧过一眼,忽然开口。
他伸手指向西北,略微抬头。
“已经打起来了,死了不少人。”
“你这暗影魔法还真是挺好用的。”
苏木定睛看了劫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先去普雷西典。”
着,拍了拍腰间不知何时追来的黑刀,苏木心里就多了几分安定。毕竟佩刀带剑的时间长了,没有这东西,手也没个可以放的地方,总觉得不太踏实。如今这黑刀已经赶来了,苏木也懒得再多想以前总是计较的那些东西,便提刀率先而去。
距离已经不远,总不能再让劫用暗影魔法带着他赶路。一则声势太过浩大,另一则此行未必就要暴露出来,只看看情况而已。倘若普雷西典真的到了紧要关头,那就背后捅个冷刀子,这事儿苏木是愿意干的。
什么正人君子,战场上两军厮杀可从来不讲这些。
临到普雷西典附近,远远可见光百合湖中水汽氤氲,苏木和劫就放缓了脚步。
艾欧尼亚的普雷西典自来都是最为神圣的地点之一,位于纳沃立城中中心,背后是城池村镇坐落,却由此往北便再无人言,是高地远的辽阔平原。山口处山路正对北方群山,诺克萨斯重军包围,就绝大部分都聚集在了北部平原,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统计来,除却西北还有一万兵马用于防备民兵团,东北那几千人马撤回来之后,此处就该有八万之数,当得起重兵二字。
也不知诺克萨斯十八万兵马尽都聚在一处,又是怎么样排山倒海的可怕规模。
“过不去。”
劫微微抬头,猩红的眼睛远远审视着诺克萨斯数万兵马。
略作停顿之后,他又补充一句。
“你过不去。”
“我知道。”
苏木翻了个白眼,自认比不了劫的本事。
便不影流之人皆可容身于阴影当中,就连阿卡丽凯南这等不曾修习暗影魔法出身均衡的弟子,也能在万军从中来去自如,藏匿身形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高超。术业有专攻的法大抵用在这儿是没错的,苏木并不擅长这些。
“我去不了,你能去。”
苏木脸色平静,左手拇指摩挲着刀柄,远远瞧着被诺克萨斯重兵包围的普雷西典。山上人影偶尔出没,甚至有脾气火爆的就站在山顶石坪也或山腰处跟下边破口对骂,像是互相都有着恨不能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挫骨扬灰的泼大仇大恨一般,当真不堪入耳。
劫的气息出现了一瞬间的波澜,森寒透骨入髓。
影流之主的名头从来都是跟阴毒狠辣、弑师叛逆此类的字眼挂在一起,昭昭恶名便是可止儿啼哭也不为过。可如此恶名,偏偏在苏木这边最是行不通,哪怕杀机临体苏木也能面不改色。
不是不怕死,更不是有自信对付这位影流之主,只是仰仗身后有个神出鬼没的猴子。
几次深呼吸后,劫不发一言,身形悄然融入阴影当郑
就连苏木都没能瞧见劫是怎么离开的。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苏木这才放下提起来的心胆,而后禁不住苦笑一声。
先前杀机临体,苏木都以为自己要命丧此处了。
“这人,以后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苏木轻轻摇头,仍旧藏在普雷西典侧面的密林当中,转头看向西北方向,微微皱眉。
民兵团,可是已经从深夜杀到亮了。
自打龙戈镇以来,全然是因为有劫相助才能把两的路程缩短到一夜之内,便深夜就已经感到了城外西北,正遇见民兵团在艾瑞利娅和西伦贝尔的带领下杀向诺克萨斯重兵防守,以摧枯拉朽之势深入敌军腹地,一片大乱。可如今色已经蒙蒙亮,却仍旧不见民兵团靠近普雷西典,要么是战败了,要么是被诺克萨斯组织兵力暂且抵住了冲锋,否则这么一点儿距离怎么都该到了才对。
前者是不太可能,虽民兵团里只是一群连舞刀弄枪都搞不明白的寻常村民,可终归来也是诺克萨斯重兵防守的三倍兵力,更有艾瑞利娅和西伦贝尔陷阵杀敌,就只有可能是被诺克萨斯方面重新找到机会组织阵仗,拖住了脚步。
却也怕一鼓作气不成,再而衰,三而竭,被抵挡回去。
苏木暗自思忖,手指摩挲刀柄,愁眉不展。
难不成还得兄弟会绕路支援才行?
那未免也太耽搁时间了。
心弦逐渐紧绷起来的苏木只觉得闷气在胸口。
两军对垒可不是什么儿戏,什么双方主将单独出列,酣畅淋漓地大战几百个回合,尽都鬼扯。两军对垒从来不是儿戏,前面那些个排兵布阵、心机摆壑、东拉西扯之类,都是为了最后的一触即发,哪怕西北方向已经激战半夜,也是如此。而后胜便是胜,败便是败,一点儿回旋余地都没樱
尚且留有回旋余地的,便是现在,就看怎么才能争取到更大的胜机。
劫去得快,回得也快。
悄无声息就出现在苏木面前,猩红的眼睛冷冰冰地瞧过来,让人心跳都能漏掉一拍。
“易和奥拉夫在守山门,诺克萨斯在填湖造路。”
许是心情不佳,多一字都不愿。
苏木大致有了个底,点头算是回应,而后便转身往西北去了。
劫在原地驻足片刻,阴冷的眼睛里猩红光芒跳动片刻,终究还是跟在苏木身后有些果子确实好吃,但代价太大,而且果子吃下去了代价就必须承受。劫很清楚,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如今真的到了这等地步,仍旧有些不甘不愿罢了。
虽果子已经吃下去了,可那猴子却也不是没有本事让你吃下去的再吐出来。
临至纳沃立城外西北,于巷弄之间,远观大战。
西伦贝尔绝对是民兵团里第一猛将,虽面如病鬼,脸色苍白,整日恹恹无神,像是睡不够的病秧子一样,可一旦到了战场上需要杀敌开路的时候,就有万夫不当之勇,一柄杀人大斧可堪七进七出,无人能近其身旁一丈之内,更所到之处,残肢断臂遍地,血流汇聚成河。
病鬼是人屠。
诚如苏木所料,诺克萨斯第九军团长绝非寻常草包,再怎么都要比贝伦尔那个蠢货强出几倍几十倍。最开始的时候,民兵团一鼓作气,正是士气鼎盛,早先组织起来的防御阵型被那病鬼一人撕裂一道巨大缺口,而后艾瑞利娅高歌舞剑,一路势如破竹地杀将进去,把缺口再度撕裂,凿深,可民兵团其他人就有些力有不逮,虽凭着一鼓作气杀了不少诺克萨斯士兵,却等到诺克萨斯反应过来之后,便重新组织了反抗防御,不只是拦住了民兵团的脚步,就连艾瑞利娅和西贝伦尔都被生生逼退回去。
双拳难敌四手是个道理,乱拳打死老师傅也是个道理。
战场混乱之中,西伦贝尔已经被人用大戟刺穿了手臂,伤口出仍旧留着一截断掉的戟龋艾瑞利娅倒是无妨,却也满身的血迹碎肉,更别提其他人死伤无数,怎一个惨烈可以形容。
便远远瞧去,如劫这般也禁不住眼神动荡,眉关紧蹙。
重盾重甲,装备精良,永远都是优势,尤其对上民兵团这种捕锅铲都能当作兵器的队伍,优势就格外突显出来。人家砍你一刀,砍在黑铁铠甲上,屁事没有,翻过来你刺人家一下,就是个前后通透的血窟窿,这怎么打?
三万之众对上一万精兵,也是力有不逮。
战阵之前,已经泾渭分明。
民兵团这一鼓作气终究是泄了气,尽管大部分人已经杀红了眼,可形势如此,又能如何?
艾瑞利娅和西伦贝尔在前,几十染血利刃随身而啸,杀人大斧挂满了鲜血碎肉。可除了他们两人,一些捕对着重盾,锅铲抵着大戟的画面,就显得尤为可笑。
只有诺克萨斯笑得出来。
“这就难怪了。”
苏木在街巷阴影里揉了揉眉心,远远观望着逐渐止戈的民兵团和诺克萨斯第九军团,一脸苦闷。
民兵团如此阵仗,即便人数再多,又能如何?
不过是填命罢了。
倘若后人真能踩着前人尸骨冲杀过去,倒也指了,可如今非但没有冲杀上去,反而被人逼退回来。死者白死,换掉的诺克萨斯人也是不多,那些倒在地上的,有多少是寒衣裹尸,又有多少是铁衣枯骨?
对比鲜明,一眼可见。
“民兵团冲不过来了。”
劫难得叹气,连连摇头,眼神里满含失望而非讥笑。
这大逆不道之人弑杀亲师,创立影流,却本心也是为了这片初生之土。而今见到这般局面,亦不免如此。
苏木只轻轻点头,却眼神望向了不远处的哨岗上。
匆匆搭建起来的哨岗并不牢靠,其下统共一十二人,却其上也就只有一人,正面无表情,环视大局,偶尔还会下令吩咐出去,身份地位已然再明显不过。
非是万军从中,只一十二人亲卫在旁。
“擒贼先擒王。”
苏木伸手指向那人。
虽是不曾见过,可苏木大概也能猜到,那人就是诺克萨斯第九军团长。
“你负责其他的那些亲卫,我负责他,速战速决。”
“你有把握?”
劫同样看向那人,略作思忖后忽然反问。
闻言,苏木只咧嘴一笑,提了提腰间黑刀,不曾开口,率先举步而去,同时深提一口气沉入腹中,步伐逐渐扩大,气势越发高涨。临到现身时,苏木脚下已然如踏惊雷,轰鸣作响,一身气势滚滚引来风岚长啸相随,足可惊动半个战场。
暗影忽临至,十二命落黄泉府。
刀剑起黑虹,杀敌破甲利封喉。
哨岗塔顶,有人手提滴血刀剑,高举敌将头颅,意气风发,鹰视狼顾。
“杀!”
深秋一日破晓,民兵营不足三万人马势如破竹而过,诺克萨斯一万装备精良的行伍悍卒百战之兵遭逢大败,丢盔弃甲,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