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错而术成,这是失礼之处,是玩家会做的事。
徐峰望着眼前认真念咒的少年,无所事事地站在原地,未感受到一点圣力降临。
十几道目光汇聚而来,让他明白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大人,您没事吧?”
苏秋焦急地喊道,没有徐峰的庇护,悍匪绝不会放过那几袋粮食。
徐峰直视张兴,手指连弹,嘴唇微动,身体连带着颤抖起来。
数秒过后,他缓缓放下手臂,傲然一笑:“你的真言术倒是有几分可取之处,只可惜于我无用。”
“不可能!”刘三惊疑不定,面色变化,好一会儿才问,“你是几阶的魔法师?”
“咳咳,本人不才,苦修至今,四阶,咳咳……”徐峰突然咳嗽不断。
刘三不信:“四阶?草莽之中最多可出三阶,四阶以上的魔法师必须在圣殿之内才能培养出来——除非天赋异禀。”
这应当是为了加固统治而设立的礼仪。
徐峰现在已经知道,如宋启,受术者会因礼仪而装作中招。
但他还不知道,如果不是玩家,真有一名结对印的牧师在他面前施法,圣力是否会如期降临。
或者,所谓的圣力也只是人与人之间的默契、礼仪?
“咳咳,四阶不至,三阶初成。”
徐峰断断续续地接上前一句,打量起刘三的眼睛。
当初村长与宋启因礼仪轻信他是魔法师,如今,刘三也应当因礼仪接受他的说辞。
这个世界的人,只有魔族才会不顾礼仪,为自己的等级说谎。
果然,刘三的神情在大怒、惶恐、沮丧三种之间来回切换,唯独没有出现怀疑。
牧师对同阶职业没有用处,自己只是一个二阶的战士,或许加上十个一阶的手下能勉强一战,但这些手下却未必愿意白白送命。
权衡利弊,刘三只得勉强地拱手道:“大……大人有何打算?”
徐峰淡漠地说,目光扫过每一个畏惧的脸上:“我只有一个愿望,回圣殿,重领勋章法袍,你们若能随我去炎城,我心中必将感念,到时候封王拜侯也能算在日程。”
三阶的魔法师还没法封王拜侯。
但刘三却不在乎,连连高呼徐峰的仁慈,与手下几个亲信打了会儿商量,立马决定弃暗投明。
徐峰并不在意,只是看向张兴,郑重地说:“真言术可施亦可解,张少爷若能为宋启解术,徐峰感念。”
魔法师亲口将名字报了出来,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对张兴的尊重。
张兴被徐峰的尊重烧得面红耳赤,慌忙拱手:“不敢,在下这就解术。”
宋启就这样“清醒”过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徐峰身边,不发一言。片刻,徐峰脚下的草地也被染深了。
徐峰满意地看了一圈自己刚得的随从,这是他今后与其他玩家博弈的家底,他相信在这一局里,必有能尽兴的对手。
“大人。”
这时,苏秋才敢再次发声,语气要比先前拘谨不少。
三阶的实力虽然不能位列王侯,但依然算得上草莽豪杰,是王侯之人的结交对象。
徐峰终于想起了有这么一号人,于是借此向所有人说道:“嗯,耽搁了蛮久的。即刻走吧,我们先到燃城,再做打算。”
他才展示过自己三阶魔法师的“实力”,声望正旺,没人敢有异议。
但徐峰觉得这还不够,询问三圈,挨个问悍匪的名字出身,一刻钟后他才点点头,骑上了名不符实的骏马。
刘三向宋启问出了马匹的名字,不屑地大笑:“这哪是骏马啊,分明是歪脖子马,你也是歪脖子骑士。”
宋启的外伤很严重,“歪脖子骑士”这个名号算得上名符其实。
悍匪这才恢复几分恣意的模样,跟在徐峰身后行走,说话声逐渐变大。
直到天黑前,徐峰就一直关注宋启。
他自残的理由只需礼仪二字就够了,但他术前术后毫不动摇地执行礼仪,却让徐峰心生好奇。
难道换一个胆小怕疼的,也能这么坚定地执行礼仪吗?
“如果圣力、魔力也是礼仪的一部分,那这个世界与古代王朝的本质区别不大,只在奴役万民的礼仪身上。”
这么一想,徐峰之所以能驯服悍匪,靠的也就是礼仪。
“玩家不遵守礼仪,若无人知,就是比九阶还强的礼仪之主。若被发现,就是人人喊打的魔族。”徐峰找出了这场博弈的形迹,不禁微笑,“我可以把人变成魔族。”
夜深扎营,每人都吃上了一顿饱饭。
徐峰跟苏秋一个帐篷,待到时机成熟,让苏秋把张兴叫过来。
“去前头的树林抓二十个虫子,然后回来领粮食。”
不等喜悦将脸颊涂满,苏秋立刻点头领命,穿上布鞋,飞快地奔了出去。
帐中只剩下徐峰和张兴。
徐峰单刀直入:“真言术一天能用几回?”
张兴回道:“呃,对一阶可用三回,对无阶可用九回。”
他偷偷瞄了几眼,却没从徐峰的神情里获得任何情报。
“此事,无阶之人知道吗?”
“这是牧师不传之秘,入圣殿的时候方可告知。”
“如果第十次对无阶之人用,还有效吗?”
张兴心中疑惑更多,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徐峰甚至有话直说:“这样吧,三天之内,限你用真言术降服所有悍匪,让他们为我所役。”
张兴张口欲言,话临到嗓子眼方才停住。
他能说的话很多。
比如。
真言术对一阶一天只能用三次。
当初你不是说要助我成就六阶牧师的吗,你要反悔?
你想逼我当一个不遵礼的魔族?
但挑挑拣拣过后,张兴换了套说辞:“你是玩家?”
说辞并未得到回应。
“做就活,不做就死。”
徐峰本可以承诺什么,但他只是强硬地说道,不肯给予一点缓和的余地。
张兴知道再说也是无用,只得答应:“好。”
至于到底怎样,他需要回到帐篷以后再做选择。
“真言术的所有咒语,我必须当场听到,尤其是第一句,对命令的解释说明。”徐峰补充,“不过你会解术,所以还得去圣殿放弃职位。等到你成无阶之人,我才能放过你。”
徐峰的话愈加严厉,张兴犹豫之余却也放下心来,这说明对方是真心想谈,牧师的真言术还有利用价值。
“等到燃城,你这点匪兵算不得什么。”
张兴心中暗想,嘴上却说,要好好考虑一晚,第二天才能给出答复。
张兴告辞离开,帐篷再无别人。
徐峰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出口看,好一会儿才将人等来。
苏秋的表情从未有如此严肃,仿佛能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她跪在徐峰面前,低头恨声道:“大人神机妙算,此人果真是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