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非常愤怒,那之后她的言语开始混乱,断断续续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唯一清晰地是刻骨铭心的恨意和愤怒,我心疼她这样的状态,我能想象到当时仅仅只有三岁的巫女面对那样残酷的现实究竟受到了多大的打击,三岁,常人家的孩子刚刚上了幼儿园,甚至还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年龄,巫女却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她的父母和所有的亲人,偌大的一个林家,所有的人都是她的同族,却从那天起再没了哪怕一个她真正的亲人。
我都不知道巫女是怎么撑下来的,三岁的小孩子,若是一开始从来没有见过父母倒还罢了,偏偏是要她享受了两年多的父母亲情之后再无情的将其从她身边夺走,三岁的小女孩,那时候她一定绝望极了。
没有人劝巫女冷静,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这个立场也没有这个资格去劝她冷静,为什么要冷静?面对着杀父杀母的仇人要是还能冷静的下来,那还是人吗?!
我回头看看大长老的尸体,他被墨殇一刀抹了脖子,大睁着眼死不瞑目,我一瞬间极其厌恶这具难看而肮脏的尸体,这样的人,就是死了都浪费土地。
“我们该走了。”墨殇说,“一切都清楚了,我们最好不要再在这里停留,死了太多人,这里的血腥味太过浓重,很可能吸引来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确实该走了。
巫女的情绪依旧不稳定,林凇沉默的上前来,将巫女背上,墨殇在看路,我以为她认得这里的路,却没想到她摇了摇头:“不认识,随便走走吧。”
“……”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我问。
“不知道,走着看吧。”墨殇道,“找找有没有出去的路。”
我心里冒出来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出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墨殇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就说,扭扭捏捏的干什么。”
我顺理成章的问道:“你不去找墨邪了吗?”
这下子轮到墨殇沉默了,她不说话,我也不敢吭声,只暗暗后悔这自己为什么非要多这一句嘴,就因为巫女讲得这么一个故事,我连之前发生了什么事都忘记了吗?
“还是要找的。”墨殇说,“虽然我知道在这里她一定死不了,可是终归是不放心。”
多嘴,让你多嘴。我真想抽自己几下。妈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后我硬着头皮试探的问道:“那你……我说,找了这么久,你心里有没有一个确切一点的概念?比如说……墨邪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墨殇对我的问题表示奇怪:“为什么这样问?”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努力组织着措辞:“我是说,她是你姐姐,你又这么挂念她,那肯定是她对你也很好对吧,我是想着,万一有一天,突然她对你不好了呢?要是她突然跟你翻脸了,你会怎么做?”
“你这个问题很奇怪,为什么会问我这样的问题。”墨殇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大概是想要提醒墨殇,可是我自己很清楚话语是苍白的,哪怕我现在在她跟前不停地说墨邪的坏话,把助手所说的全部告诉她,她也不一定会觉得墨邪不好,甚至说不定还会跟我翻脸,毕竟助手有一句话始终是对的,墨殇不是傻子,她在墨家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墨家干了什么事?
时间真的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原本该是一件极其不好的事情,原本双方应该成为不共戴天的仇敌,时间的沉淀却让一切都变了,就算墨殇清楚墨家人从来只是利用她,清楚她待在墨家只会不断的被像吸血虫一样的墨家人吸食掉生命,但她依旧不会选择离开,原因很简单,甚至有些可笑,只不过是因为一句,她是墨家供奉千年的神,是墨家的小殿下。
感情这个东西,一直都是误人误事的存在。
我自嘲地想着,真想让墨殇自己选择离开,除非墨邪当着她的面告诉她她一直以来都在利用她,让她做她的妹妹,成为墨家的小殿下,都只不过是为了借她的命来给整个墨家续命。
那怎么可能呢,小偷会当着被偷的人家的面告诉对方:“对,没错,是我偷了你的东西”吗?
墨殇还在等着我的回答,我却最终苦笑一声,摇摇头:“没什么意思。”
有时候吧,世事就是这么让人无奈。
这时墨殇突然脸色微变,侧耳细听,然后开始催促我们:“快,我们快走。这附近有一个石胎!”
阿全插嘴道:“大姐头,凭你现在的本事和那个石胎打谁能赢?”
墨殇看了阿全一眼,对他摇摇头:“我能赢,但是我会重伤,在这里没有可以供我恢复的足够浓的地脉灵气,重伤对于我来说就等于死亡。”
阿全咽了口唾沫,不再多说。
墨殇指了一个方向,我们跟着她往前走,在路上的时候巫女的神志逐渐恢复,最后安静下来,却因为受伤太重又沉沉睡去。林凇却告诉我们这是好事情,睡眠可以缓解巫女的精神压力,放松巫女的神经,等到巫女醒来就没什么问题了。
期间我们停下来了几次来休整以及让林凇和巫女两个人换药。巫女在我们第三次休整的时候醒了过来,她的眼神还有些茫然和空洞,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但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也能自己走动了,不需要林凇继续背着。
又一次休整,此时距离我们离开巫女杀死大长老的地方已经快一天了,地下世界没有白天黑夜,我们身上的表之类的可以计时的东西又都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坏掉了,所以我们没人知道具体时间。
这里到处除了泥巴就是石头,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生火的东西,我们只能点燃一个无烟炉勉强取个暖,墨殇用无烟炉烧了热水分给众人,众人就着热水啃压缩饼干,林凇把水端到巫女手里,将打开的压缩饼干递到她面前让她多少吃一点,我过去问巫女:“你感觉怎么样?”
巫女点头,神情平静中隐隐透露出疲倦,大仇得报的她现在急需自我恢复,我就不再打扰她了,示意她继续休息后就准备走,巫女却叫住了我,对回头的我说道:“林朔,你先等一下。”
“怎么了?”
巫女轻轻抚弄她手腕上的那一串金铃,细小而清脆的铃声连成一片,她道:“就在刚才,我昏迷的时候,金铃异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我的情绪激动导致了血脉激荡吧,我也不清楚——但是那一个瞬间,金铃让我的巫灵无限敏感,我感觉到……在这附近,有一个地方,有初代巫女留下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