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里的台词“生未必乐死未必苦”在我的脑海里转，别人的生死，都是毫无感触的信息，自己亲友的生死，魂牵梦绕。

父母，是阻挡我们和死亡接触一道墙。父母没了，真的就直面死亡。

我们恐惧和哀伤亲人逝去，既然生，何必要死？永恒不可吗？

下班，在家跟章媛聊起洪伯伯插营养管的事。我想到岳父，打了个电话问问他的情况。

“爸，身体情况怎么样？”

“还行，没什么变化。就是豆浆机烧坏了，买了一个新的。注射器不耐用，一个顶多一周就得报废。”

“爸，你得关注一下体重变化，偶尔上上称。”

“唉，体重肯定是下了。天天吃稀的东西，没走几步就饿着，你妈出个门，我就得饿着等，我自己搞又不方便。让你妈时刻守着我也不现实，我还真成了这个家的累赘，啥都干不了。”

“心态要放好，别想其他的了。”

“我心态肯定好的你放心，心态不好早灌自己两杯农药了。”

“中药吃了吗？”

“你妈熬了，每天用注射器打进去的。唉，我这生活是啥意思都没了，不敢出门，人多地方不敢去，要去还得戴个口罩把管子藏起来，不能像正常一样吃饭，想想活着有啥意思呀？”

“爸，多想好的。”

“我告诉你啊，哪天我病危，你们就不要管了，我不要求，还可以再抢救一下，我不用，顺其自然。”

挂了电话，章媛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新工作面临一些棘手的问题，也令她烦恼。

“都到插营养管的地步了，还能活多久呢？”章媛问。

“不能这么悲观呀，患癌而已，比心脏病安全多了，很少突然死亡。”我尽量宽慰章媛。

“不是你爸生病，你当然无动于衷了。”

“我感同身受的好不好？”

“你再亲，也只是个女婿而已，我跟章瑞打电话说我爸的状况时，他三天都没胃口吃饭，连恋爱都不想谈了。”

“心态放好，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说，外面传的抗癌成功案例，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成功也有标准。我们科室，如果患者从发现患癌开始，经过治疗，五年后人没事就算治愈。”

“那，要是我爸就这样插管子，抗住五年，算不算治愈？”

“他，没治疗过啊。”

“喝中药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治疗？”

“算的。只是中医药面对这种病怎么定标准我就不专业了。”

“我妈给我爸去算命了，说我爸没有危险，但愿他能挨过五年。”

“你爸连良性恶性都没检查过。”

“我有什么办法，上次你也看见了，输液几天就没耐心了。”

“等章瑞毕业了，爸爸的想法会不会有所改变？”

“都是顾虑钱啊，挣钱几十块几百块的苦，进你们医院治疗，花钱要以万为单位，几十年积蓄也扛不住啊，而且还不保证治好。”

“医学不是上帝，不能做不符合科学精神的论断。”

“没信心就说没信心，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不是信心的人问题。”

“穷人富人，患癌了进医院，医生还不保证治好，穷人无所谓烂命一条，富人还忧虑钱没花完。”

“你想表达什么？”

“我想表达，穷人没钱治癌可怜，富人花钱买命未必有卖。”

我上学的时候，学过一句话“生命是疼痛的”，现在感触最多的是病人对止痛药的渴望和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