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室早会结束后，例行查房。肺癌病人的病床上，放着几个气球，手术后需要进行肺功能锻炼。

“爸，这是止痛药，要按照医生规定吃的，你不能疼了就吃疼了就吃，吃多了不行。”一个女子在呵斥她躺病床上的父亲。

“疼了受不了，吃了药舒服点。”

病房里的家属，相谈甚欢，大家相处超过一周，很容易成为朋友，平时唠嗑的内容基本都是病情的改善与否。

只有医生进病房通知欠费无法开医嘱时，钱的问题令人表情沉重。医生都会尽量避免到病房告知欠费，因为住院治疗花钱对病人心里刺激大，家属会尽量不让病人知晓真实的医疗开销，尤其是先自行自费治疗的病人。

除了隐瞒经济开支，有的家属会报喜不报忧，医生说的病情，在病人那里是另一个版本。

如果直接说晚期，病人可能无法接受治疗，觉得治了也没多大意思了。我见过肺癌病人家属在入院治疗前对病人撒谎，人为减轻病情。但是中途还是完全公开了，因为病人不配合治疗，手术后不忌嘴，酸辣腌制食品偷偷吃，嫌弃食堂打的营养餐太过于清单没味道，有的甚至偷藏烟酒，是从家里带过来的背包找到。

觉得问题不大，烟酒可以继续放肆。家属告知实情，属实无奈。

宁可爽口，不怕死，好了伤疤忘了疼。会不会影响性命，反正吃了再说。

在二病区，化疗的病人都在这输液。我除了来看看袁超，还有一位新住进来的病人，第四次住院了，他媳妇在一旁抱怨道：

“都已经好了，在家里看不住，不忌嘴，烟酒照旧，酸咸不忌，偷吃甜食，病犯了再住院这回舒坦了。”

除了打化疗，还要解决他的糖尿病问题，病人在床上一言不发，承认是自己不爱惜健康。

袁超和上次一样，还是需要氧气支持，下床跑卫生间就很麻烦，他媳妇摆在的床头柜上的牛奶和瓶装水他一嘴都没喝。他本该出院了，还是得延长一两天。

他媳妇道：“上次爸告诉我你化疗有比死还难受我都无法想象，这两天我看到你这个样子，下一次无论怎么样都不要化了。”

袁超努力笑道：“死我不怕，我现在只怕没钱。”

“心率监测都正常吗？”我问。

“都正常，刚刚护士来看过了。”袁超媳妇道。

我正要走的时候，他媳妇又问：“甄医生，我老公非常想去卫生间，憋尿半天了，害怕一脱离氧气管子就断气，会不会有这个危险。”

“如果实在不舒服，你准备尿壶过来给他，就在病房里解决一下，里面住的都是男性病人。”我建议道。

“化疗这么痛苦，怎么知道有没有效果？”她继续问。

“缩小肿瘤，降低分期。”

“降低到什么程度他不会有性命危险呀？”

“癌细胞被消灭掉，机体免疫提升。”

相比袁超的痛苦呻吟，隔壁床的病人显得平静许多，斜躺在床上，看表情他也不舒服，同时在懊悔自己不忌嘴此时来这受罪。

身体还未习惯化疗的病人，大多数惶恐茫然的。如果疗程数达到，检查对比发现效果明显，后面就有信心了，包括家属，怕死谈死的就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