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周大兄,钦差大人的羽林军,皆是虎狼之士,他们哪里听得你我这些仁义理智谦逊恭让之言!”庾信这番话,令王顸心生钦佩之情,还算你脑子够用,终于绕过了弯子!
王顸忙道:“宗大人,依我愚见,还是把你的人马收拢到官道以东,方可避免再起冲突,不可再有马亡人伤啊。”
众人一脸惊诧,不明就里,天知道如何就冒出个横行霸道的多差大人?自台城沦陷以来,如此这般各吹各的调之事也不鲜见,具体跑腿办事之人也已习以为常。
“后退!”宗如周面向他的大队人马,果断地挥手,像是心有不甘,“后退!退至官道以东!”
后两队骑兵在后退,前一队由骑兵蜕变而成的步兵的也在后退,可怜那一百匹因中箭而留在原地的战马,嘶鸣渐弱,直到伸直了脖子,极其痛苦地慢慢死去。
毒箭?王顸心中一闪出这个念头,后背上马上冒出一股冷汗!这姚德成,原来却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看看不远处血流满地,再看看那一百匹战马与那一名冒进骑兵的尸体,宗如周竟然流下了眼泪,说:“无辜毙命!无辜毙命哇!”
“宗如周!”牧耕道人终于开口,道:“前来答话!”
宗如周打马向前,身边四名骑兵果然原地未动,抽出的短刀也收回鞘内,仿佛看到了轻举妄动的下场。或许,他们自然知道对方居高临下,攻防之中,无论如何都不是对手。
“宗如周,你既是奉命行事,为何不举旗帜?”牧耕道人身着官服,头戴进贤冠,王顸实在想不出这些道具从何而来,若是姚德成平日城的私藏,这其中的问题可就算得上是另有预谋了。
“建康蒙难至今,各州郡勤王之师相互征伐不断,岳阳殿下本是克己而励节,务修而刑政,广树恩惠于雍州百姓!”宗如周这般字斟句酌的神态,估计连牧耕道人都认为太过迂腐。
“宗如周,正面答话,岳阳郡王本是皇孙贵胄,当今天子之皇侄,岂容尔等一介迂腐之人在此信口雄黄?”牧耕道人从容把握了说话的分寸,似乎比庾信更适合领导这些人前往长安。
“下官奉命出行之前,岳阳殿下明令,不许扰民,我等一众人马行军途中不举旗帜,也是避免扰民之举。”宗如周的这番话,表明他的脑子里还算清醒,但他现在已经不再怀疑驿站门楼之上钦差大人的真与假。
“宗如周,我来问你,岳阳郡王私通北国,尔等幕僚为何明知而不加劝阻?是否怀有不轨之心?”牧耕道人拿腔捏调的模样,令王顸觉得好笑至极,这个前和尚今道士还真泥妈是个难得的人才,装什么像什么,他如何就学得跟真事儿一样?
“大人明鉴!”宗如周像是失去了自信,他咽了咽口水,像是略作思考,说:“据我所知,岳阳郡王并非私通北国,他不过是想借外力以剿灭侯景逆贼,以巩固高祖之江山。”
“借外力?以剿逆贼?”牧耕道人面无表情,十分傲慢地向后仰着头,差不多就是鼻孔儿朝天了,更加衬托得他鼻梁高挺两眼炯炯威武有神。王顸瞬间觉得恍惚非常,若江陵城中早有此一人在军前效力,或许我等也不必如此狼狈地陪送安郡王出使长安为质。牧耕道人说:“没有朝中旨意,岳阳竖子何以擅自私通长安?”
“襄阳与建康,音讯时通时断,我家大王与长安互通信使,也是出于家国社稷之忧,绝无贰心,苍天可鉴,可昭日月!”宗如周说完,赶紧抬起袖子去拭额头的汗,天知道他瞎紧张什么呢?是你的主子谋反,又不是你的罪。
“一群糊涂东西,若无国,哪有家?”牧耕道人的话语中透出了那么一点点外行,王顸替他担心起来,在这么两个酸腐文人面前,你可必说得这般文皱皱?直白一点说呗!牧耕道人叹了口气,说:“宗室诸王控弦百万,威震八方,何需长安贱胡之流伸手相助?如此异想天开之计,足以说明岳阳竖子有负皇恩,皆是尔等幕府诸人失职失责之罪。”
宗如周左右看看,庾信却是故意不看他,王顸估计庾信也在替牧耕道人担着十二分的小心。宗如周又忙叩头,道:“我非武将,又非权臣,不过一介书生尔,即使有心相劝,也未必有机会,还望大人体谅下官的难处。”
“好吧!念你一介书生,位属幕府,职卑言浅,又是奉命察看边境之事,今日不再与理会。”牧耕道人说得很慢,像是在进一步完善心中的计谋,王顸甚至担心这货在这最后的关键说走了嘴。
“多谢大人!”宗如周下了马,慢步走到在等同于护城河的堤面边沿,向着上面深施一礼,说:“我定将钦差大人之意回秉岳阳殿下。”
牧耕道人说:“还有,今日之事,已有一百匹战马毙命,你把好事做到底,再送一百匹战马与这太和驿站,以便他们戍守北境国门,防备南犯之敌!”
好!好得很!牧耕道人的这个主意,正中王顸的下怀,既然这货已经服软,总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啊,万一事过之后想明白了这是一场骗局,再打马扬鞭地追将上来,岂不是危机重演?
“这,当然不合规制!”宗如周算是断然拒绝了。
“如何?”牧耕道人果断还击:“宗如周,我本当今圣上所派,我的话,你当是随便说说而已?你敢抗旨么?”
“大人!”宗如周满脸通红,心中一定十分气愤,一百匹战马就那么白白地挂掉了,还要再留下一百匹,我回去如何交差?钦差大人你怎么不替我想想?也不问问我如此这般狼狈地回去,项上人头还能不能保得住?
“大人”宗如周说:“还望大人体谅下官的难处。”
“看来,你是心有不甘啊!”牧耕道人的脸上露出一丝邪邪的笑意,说:“看来,尔等一众人马密谋不轨,与那岳阳郡王萧詧私通北国,足以证实,绝非天子身边小人的诽谤之言。”
“大人,万万不可听信谗言!”宗如周跪下了,说:“岳阳殿下藉听众贤,矢志为国,从无异心!”
“宗如周,如若继续狡辩下去,我可先斩后奏,你项上的狗头,硬得过我手中的尚方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