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70章 病榻论道(1 / 1)弩神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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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泰挥一挥手,宇文护和蔡佑就把杜牧耕搀了起来,扶到胡床边上坐了。宇文泰满脸笑容,上下打量着杜牧耕,问:“在建康,你拜在何方名医门下?如何所学如此精湛?你师父,他在哪里?”

“师父?我师父……”杜牧耕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又一想,照实说,又何妨?于是回答:“我师父早已圆寂,但我也不过是花费近十年光阴,在礼佛之余研读医典,本是为自己祛疾防病,当时并未曾想以此为他人疗疾,如今能为人切脉诊病,并非有心栽树,纯属无心插柳。想来,这诊病之技,当为我与太师之前世因缘所在。”

“哈哈哈,前世因缘,你竟也讲究这个!”宇文泰的心情不错,或许也是病情渐轻的缘故,又说:“你呀,可比我那些侍医官们强多啦,昨日夜间你也看到了,他们只懂得头痛医痛,脚痛医脚,说到底,还是道行太浅之缘故。”

此话,杜牧耕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他不想对那些侍医官做出任何表态。否则,一定会得罪那一片人!我初来乍到,万万不可无缘无故地多得罪一个人!侍医官既然庸得如此不堪,却又能在太师府混得下去,足以说明庸人自有不寻常之处。不寻常的庸人,几近于小人。小人不可得罪,这样的道理,杜牧耕当然懂。

宇文泰略略平静了心情,说:“行啦,吾儿承先留下,余等都出去吧,我要与杜黄门请教些时局之事。”说此话时,宇文泰一脸严肃,他的心情像是片刻之间沉重了起来。杜牧耕有些紧张了,不知宇文太师要请教何事。而且,以他位高权重的身份,何需用请教二字?

宇文泰接过蔡佑递到手中的细瓷银纹盖碗,轻轻喝了一小口不知何名谓的汤,又递回到蔡佑手中,这才问道:“依你之经验见识,我这病,可治?不可治?”

“当然可知。”杜牧耕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他知道这个问题实在没有更好的答复。人的病,谁敢断然打包票?自古以来,哪个圣人能预言人的生死?连孔圣人都无奈地慨叹“未知生,焉知死?”我又如何能知你可治可不治?

“呵呵,”宇文泰的两声浅笑,让杜牧耕觉得十分怪异。宇文泰目光温和地看了杜木一眼,又道:“我知道自己的命,也知自己为何病势频频。”

此话怎讲?杜牧耕心中难免有些紧张,看来,这位强梁之人还真是不同于一般长者,你总是摸不清他的套路,永远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宇文泰说:“这几年,我的病,时轻轻重,极困惑,极无奈,难免让我黯然伤神,可怜我等大业未成,东有敌寇,虎视眈眈,在这生死关头,老夫我岂能置统一大业于不置,心甘情愿地轰然倒下?今晨卯时,身上大热渐退,就想召你进来请教……”

你耶耶的!杜牧耕暗暗骂道,如此重要之事,召我进来请教,你西魏国的治世能臣都死绝了么?你们的统一大业要你来操心,你西魏国的皇帝忙着吃屎么?他如何不操心家国一统之事?

“太师!”杜牧耕惊慌得不行,急忙忙地跪了,额头至地,说:“我自幼栖身佛门,承蒙师父怜我幼年亡失父母,诵经礼佛之余,有幸研读内经伤寒,苦读十余年总算粗通医理,依师父本意实指望庙堂难以容身之时,凭歧黄之术为天下百姓祛疾疗伤,也为自己挤出一条活路,未曾想今日有缘来至长安,又未曾想误打盲撞能医得太师略见好转,但这天命、运势与军国寺占,又岂为我一介草莽贱民所能言说?”

这是肺腑之言,杜牧耕所能够想到的,一气都言出,也算是不吐不快。这番话,实不知宇文泰能否听得明白,更不知他能否相信。如他这般能够挟天子令诸侯的人物,想来应该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在宇文泰面前,杜牧耕感觉自己如同一个初出婴儿般通体透明无遮无掩,

蔡佑起身扶起杜牧耕,道:“你我在太师面前,不必拘于这般繁琐客套,心中有言,但讲无妨,但讲无妨!”

杜牧耕退回到胡床边沿,稳稳地坐了,宇文泰微笑着点头,道:“嘿嘿,我宇文黑獭起于行伍之中,征战军旅三十余载,曾杀人无数也身遭重创无数,如我这般反复死里逃生之人,早已看淡生死,也早已看淡名利,更不敢奢望青史留名。”

为何言及青史留名?难道他知道自己身后会留下骂名?杜牧耕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从磨盘峪驿站运出的那三百具尸体……宇文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蔡佑忙端茶递到宇文泰面前,却不接,轻轻地推开,浅笑着对杜牧耕道:“圣人有言,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如今我却是敬天畏命,敬畏天命哪!只担心在为国灭贼之前,我尚能与众将士披坚执锐,东西统一,奉元魏宗室还都洛阳否?”

奉元魏宗室还都洛阳,可是你的真心话?你就不怕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你就不怕元魏宗室的翅膀硬了之后清算你谋逆不轨之罪?此乃军国大事,如何与我谈起?杜牧耕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他看了蔡佑一眼,蔡佑只是在微微点头。这是何等心思?会不会是二人合伙给我一个圈套?莫非要从我嘴里套出大梁国的机密?而我哪里知道大梁国的朝政之事?

这寝殿之中,只有三人,气氛却很异常,宇文泰说话之时总是格外和蔼地注视着杜牧耕,极像久别重逢的老友。

或许,此与今日辰时,蔡佑为稳住宇文泰迫切召见杜牧耕之情绪,曾详细阐述杜牧耕的身世有关。

辰时,宇文泰曾问:“吾儿,何以能确定他不是细作?”

蔡佑忙答:“初见庾子山之时,此人并未被引见,由此推断,庾子山并不想让我等知道此人精通医理。”

宇文泰又问:“那,最终,何人引见?为什么你能把他带到京师?”

蔡佑叹了口气,说:“如今看来,太师的病,还得感谢一个人。”

宇文泰那两道浓浓的眉毛不禁抖动了一下,忙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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