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翻身跃上青卢舰甲板上的五个军士,皆按照队主季澄事先的吩咐,死死地控住了底舱出口,专等下面之亡命傻子往上冒一个就杀一个,自不必细说。单说雀室门外,邱钢与庄瑞霖一左一右把守,单等宋子仙一步跨出之时,果断出击,一刀毙命。
眼前一切来得过于突然,曾杀人如麻的宋子仙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六个身经百战的侍卫眨眼间就成了六具尸体?
另外还剩下的那十八个侍卫在哪里?还在酣睡?还是已在底舱中毙命?宋子仙万般焦急,却并不慌乱。他冷静地想起那些人当是还在底舱中歇息,侯景当初定下的规矩即是萧恪走到哪里,这二十四个侍卫就跟到哪里,轮班歇息也不例外,恰恰是这般硬杠杠如今成为绝死之穴。雀室内外当值的六侍卫一个个死得无声无息,底舱中那些难兄难弟恐怕还在梦中吧?
“如何会是这样?”宋子仙看了萧恪一眼,很勉强地笑笑,他在思量如何反击。以萧恪为质?还是直接杀一条血路而逃?或者,干脆放弃抵抗,举手归降?
萧恪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突然觉得腹中涌动,干呕了一声,却以为是那个逃亡归来的军候,被宋子仙的这些侍卫给杀了。
人哪,如何就学不会斯文相处?萧恪说:“我身边这些侍卫的规矩,皆是大丞相有言在先的,你们哪个曲军候不知?谁人不晓?深更半夜的,有多要紧之事?还硬闯?如今喋血横死,只能说你该死!”
谘议参军朱韬,眯了眼站在萧恪身后,棱角分明的嘴唇动了动,想开口却又没说话,两眼紧盯着门外,心中自是惶恐不安。他手无寸铁,身无片甲,如何迎敌?宋子仙的腰上挂着刀,随时能抽出来杀人,更何况此人刀法绝伦,我能不能抵得过他?
萧恪本是侧卧,这一刻坐了起来,伸手端茶,喝了一点又放下,问:“如何好一阵乱糟?”朱韬闷闷地说道:“侍卫们,死啦!且是横死好几个!耿耿忠心,苍天可鉴哪!”
“哦!”萧恪像是明白了什么,缓缓地点头:“死了好,两军相争,岂能避免死人?已死那么多,再多几个也无碍!”
“终是你们赢啦!我等劳师远顿,焉有不败之理?”宋子仙紧咬牙关,扭头又对萧恪抱拳施礼,说道:“大王殿下可喜可贺呀!”
“外面都死人啦,还贺啥呀?”萧恪仍觉得极委屈,他不确定死者到底为谁。
“你的人,杀了我的侍卫!”说完,宋子仙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钢刀,朱韬就警觉了起来,四下里寻找有无可用之物,离他最近的只有一副矮几。萧恪反而放松了,又侧卧了下去,说:“被杀的那些人,明明是我的侍卫呀,他们乃是大丞相委派而来,时时处处保护我萧敬则的嘛!”
“如今,只剩下我宋子仙一人来保护大王殿下,势单力孤,杯水车薪,独木难撑,不容乐观哪!”说话间,宋子仙抽出了刀,朱韬弯腰抄起了那副矮木几,萧恪就笑了,说:“朱参军这是何苦?要动手了么?”
朱韬喝道:“宋子仙,你完蛋啦,把刀放下!”邱钢与庄瑞霖对这个年纪人顿生好感,敌人的对手就是铁杆儿的战友,这还有什么说话?我等一群血性汉子,还拿不住一个宋子仙么?
宋子仙笑着点点头,说:“你们大梁国,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早就想着会有这一天,没想到来得如此迅猛,佩服!佩服!”
前军校尉邱钢在门外听得这番话,忙道:“宋子仙,识时务者为俊杰,放下刀,出来受降!”
宋子仙看了萧恪一眼,问:“外面说话的什么人?”萧恪满脸尴尬地摇摇头,说:“听话音儿,并不熟矣!”孰书网shush
“朱参军,你来说说,那人是谁?”宋子仙朝着朱韬呶呶嘴,面色却是和善了许多:“外头说话之人,姓甚名谁?”
“我也不知那人是谁!”朱韬说:“何不请他进来说话?”
邱钢闪身进门,晁志川抢在庄瑞霖的前面,紧随其后。萧恪见此三人皆是身着软甲手握钢刀,眉宇间杀气腾腾,顿时惊慌得不知所措,心中又喜又怕,忙问:“壮士这是……受谁指派?”
“湘东王!”邱钢一字一停顿地说完,手握钢刀指向宋子仙,道:“识相点儿,把刀放下!”
“我受命护卫嗣王殿下,本无意杀人!”说完,宋子仙将手中钢刀丢在面前三尺以外。朱韬向前一步,弯腰摸过宋子仙的钢刀,说:“去告诉你那些狗奴侍卫,乖乖地束手就擒!”
“哪些侍卫?”
朱韬说:“就是你从江北带来的那些狗!那些至不通人气的恶狗!”
“唉唉,朱参军这是何必?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萧恪制止了朱韬,又对邱钢摆手道:“壮士姓甚名谁?”
“我乃王僧辩大将军帐中前军校尉邱钢!”
宋子仙“唉”了一声,低下了头,朱韬命令道:“宋子仙,把你的手举起来,向前走三步!”
萧恪“呵呵”两声,从卧榻上坐起来,说:“我想问一句,邱校尉节下,你如何进了我这水军大营呢?”
邱钢顾不得答话,待宋子仙向前迈步之时,侧身跃过去反所扭了他的胳膊,朱韬顺势将宋子仙扑倒在地。宋子仙不觉得意外,嘴里嘟囔道:“我也是练武之人,就这么被你们擒了,传出去,以后让我如何见人?”
晁志川解开宋子仙腰间的牛皮袢带,将他反手绑结实了,说:“你还见什么人呢?我们送你去见湘东王!”话音未落,雀室后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两个侍卫挥着钢刀夺门而入,为首的一个被庄瑞霖迎面扔到脚下的矮木几拌了趔趄,晃了两晃,险些跌倒。待到那侍卫回过神来刚刚站稳,死盯住朝他扔木几的庄瑞霖,没想到谘议参军朱韬已是他的敌人。但见朱韬反手一刀,刺中了他的右肋下。那侍卫“啊”一声惨叫,轰然歪倒在地,同时撞倒了一架烛火。那烛火在地板上被邱钢一脚踩灭,室中暗了不少。朱韬抽刀再刺,正中那侍卫的咽喉,像是毙命而去。
庄瑞霖拖了宋子仙往门外走,晁志川抽刀掩护南平嗣王萧恪。雀室中顿时显得极拥护又混乱,萧恪大叫道:“不得无礼!不得无礼!宋太保快快命他们住手哇!打打杀杀,岂不是伤了和气?”
另一个侍卫根本不理会这些,单刀直奔宋子仙身边之人,意在解救其主上。邱钢弯腰横腿一扫,正踢中对方脚踝,那侍卫扑倒在地,再定睛看时,汤豆已扭歪了侍卫的脖颈,只听得“咔”地一声响,似是哪一处骨头关节断了。汤豆甩甩手,说:“底舱还有出口,还会有不怕死的冲出来!咱们快撤!”
晁志川一听,甩手一刀,削断了仅剩的一具火烛,雀室中顿时漆黑一片,庄瑞霖拿刀尖抵住宋子仙的后腰,说:“跟你的弟兄们说,不许鲁莽行事!死了这几个,你可看清了吧?”
宋子仙大喊:“放下刀枪,认命吧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