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认命?”底舱中突然有人一声吼:“认命是死,不认命也是死!跟着侯瘸子起事,鼓动弟兄们不认命的是你,如今劝我等认命的也是你!”那人扯起嗓子哭喊,声音尖而细,听起来年龄不大。宋子依然是冷笑,道:“人活一世,审时度势,不顶风作案,不逆水行舟,不听我之言,自是有人砍你的头哦!”
萧恪俯了身子看看黑洞洞的底舱入口,朝里面说说:“你们这是何必呢?天下万事,以和为贵,你们放下了刀枪,有谁会杀你?老话说,有手不打笑脸人!”
话虽是这样说,雀室门外甲板上仍是混乱不堪,曲军候柴怀远本是守在底舱入口,见雀室后门被撞开,竟有两个侍卫飞身闯入,即知这青卢舰底舱另有出口,忙提了钢刀绕到舰尾处察看。
邱钢与庄瑞霖将反绑了双手的宋子仙推出雀室,来至甲板上。王顸与队主季澄并几个军士守在底舱口。斥候参军晁志川说:“小心,内有疯狗乱咬人!”
“二十四个侍卫,已有八个丧命,这是何苦?”说远,宋子仙一阵冷笑。
邱钢命令道:“宋子仙,快命令棹手调转船头,出营门直向前行!”
“这个嘛,你让谘议参军说话,比我说话管用!”宋子仙说完,摆头看看朱韬。没想到,朱韬却是一声喝斥,道:“信不信老子一刀要你的命?”
众人不解,邱钢忙说:“宋子仙,放心吧,朱参军只是吓唬你,我得让你活着去江陵!有你为条命,我们众弟兄才能走出你这大营嘛!”
朱韬手持钢刀,直指宋子仙的鼻梁,说:“仔细算算,甲板底下还有你的十六个侍卫!”宋子仙在笑,不接话儿。朱韬弯着腰听了一下,有些着急,说:“你那十六个侍卫,对付二十个棹手,这会子怕是全被他们杀光了吧?”
“啊?”萧恪失声尖叫:“宋太保,快下命令,不能自相残杀呀!”
“狗屁太保!谁承认他这太保?当今圣上封的么?那也是侯瘸子一逼迫所为!”朱韬上前抓住宋子仙的前领襟,刀尖划过额头,珠子血立即滚下来,又咬牙骂道:“祸国殃民的畜生,老子不敢要你的命,让你受点疼也解心头恨!快命令你的人举手上来!”
宋子仙疼得大叫,说:“往日我待你也不薄,好心将你留在大王身边,你……你为何这样待我!”
萧恪在汤豆的护卫之下来至底舱入口处,对宋子仙说:“你这些侍卫,平日里不与我说一句话,这一刻,当然也得你才能命令得动吧?”
宋子仙看看了黑洞洞的舱口,说:“弟兄们,都给我听好喽,我宋子仙已让人家给绑起来啦,咱们大势已去,你们也好自为之,莫再徒劳反击,咱们各自保命吧!你们的中州老家嘛,如今看来是回不去啦!”
话音未落,就听见“啊”一声尖叫,汤豆循声望去,尖叫声来自雀室背面,队主季澄手下的一个军士飞奔过来,气喘吁吁地对季澄说:“柴军候……他被刺了……”季澄一跃而起,跳到那军士面前,问:“刺中哪里?”
“刺中了……咽喉!”
“啊?”萧恪大惊,转头对宋子仙吼道:“太保,你……你手下的人,为何不听你的命令?为何……还要杀人?唉呀!”文笔书吧ebshuba
“小心!”队主季澄大叫一声,挥刀扑了过去,刺死了柴怀远的那个侍卫就被季澄挡住了,二人手中的钢刀时时撞击出火花,晁志川拔刀助战。不等众人看明白谁更胜一筹,晁志川的钢刀早已斜划过侍卫的后背,惨叫伴着鲜血在甲板上弥漫开来。
中刀的侍卫是两道剑眉,一张白净的脸,倒地之前晃了两晃,远远地看了宋子仙一眼,想说话,又像是力不从心,手中的钢刀拄着脚下的木甲板。季澄抢先一步,从背后扳住此人的双肩,弯腰将其扛起,又于半空中一个旋转,令他的双腿顺势甩过栏杆,猛一松手,“扑通”一声落入江水中。
“他已受伤,为何还要投入江水中?”宋子仙满脸疑惑地问。
“他杀了柴军候,你还想让他活么?”季澄丢下一句话,转身去雀室背后寻找柴怀远,两个军士已抬了尸首来至众人面前。萧恪一看,竟然跪倒在地,伏在柴怀远的身上哭泣道:“若不是你足智多谋,我还在鹰犬爪牙挟制之中,随时丧命,焉得自由?眼下你已丧命,我萧敬则于心何忍?于心何忍?哦哦……”
前军校尉邱钢在萧恪面前似乎失了主意,见他哭泣哀嚎悲伤不止,左看看右看看,张着嘴说不出一句体面话。倒是宋子仙,抬脚跺跺甲板,说:“堂堂一州刺史,不过是死了一个人,如何这般妇人之仁?”
“哦?”晁志川顿时醒悟,伸手拉起萧恪,说:“殿下节哀,此时不是悲伤之时!”宋子仙及时接上话儿:“对!若是大都督知道这边叛乱,自是立即派兵前来,你们……你们……还跑得了么?”
庄瑞霖大叫:“宋子仙,让你的人乖乖出来受降!”
“大王殿下!这些狗侍卫,全捉住了!”底舱入口处一声喊,季澄兴奋得两眼泛光,说:“金茂!你们还活着吗金茂?”
“走!快走!一个一个往上走!”金茂吼完,又对季澄喊道:“要不是还活着,能跟你说话?但凡窝囊一点儿,也早他娘的吓尿啦!”
话音刚落,一个侍卫从底舱中爬出来,光着膀子,被反绑着双手。有人点起了火烛,甲板上亮堂了一些。王顸看着好笑,这侍卫身上没有一片赘肉,只是白得出奇,越显得那几道血印子有些两眼。
宋子仙问:“都还活着吧?”
被绑的侍卫看了宋子仙一眼,又立即低下了头,并不说话。这个侍卫肩宽腰细,两腿硕长,若不是在睡觉,估计轻易不会被活捉。又一个侍卫爬上来,仍是光着膀子,宋子仙又问:“真有你们的啊,做着梦被捉啦?”被问之人仍是不理,宋子仙目露凶光,骂道:“废物!老子睡觉都枕一把刀!”
汤豆一听,笑道:“可有脸骂他们?你这是什么?五十步笑百步!你可有脸骂他们?白活了这么大岁数,不知道徒手攻击胜在稳准狠?就算你枕着一刀钢刀,老子出手就能掐断你的脖子,那钢刀还有个鸟用?”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宋子仙看了看汤豆,仰头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满脸都是痛苦不堪。萧恪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又一个侍卫被反绑双手赶上甲板。最后出来的是十一个棹手,王顸依次数过,被活捉的侍卫共有七人!
“就这些?”季澄问。
“那些没上来的,都让弟兄们给宰了!”金茂说完,撩起衣襟,说:“狗杂种们野得狠,要不是躲得急,我也差点儿送了命!”
萧恪忙上前,拉住金茂的手,问:“咱的人,有没有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