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河县衙,昏暗潮湿的地牢之中。
“还他娘嘴硬!说不说!不说打死你!”
狱卒手持蘸了辣椒水的马鞭,死命抽打在年仅十五岁的江涛江一笑身上。
县太爷俞任,一旁一边美滋滋品着香茗,一边优哉游哉哼着小曲儿。
等江一笑又一次被盐水泼醒的时候,他放下茶盏摇着头,叹息一声,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和口吻道:“小兄弟,何必呢?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呸!”
江一笑铁青着脸,将口中的血沫儿,吐到了没防备的俞任脸上。
“啪!”
“他娘的!”俞任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到地上,然后抹了把脸,就抢过马鞭,劈头盖脸对着江一笑抽了下去。
刚才的沉稳和风度,顷刻间荡然无存。
一边抽,俞任一边口中啐骂道:“小王八羔子!看本官不打死你!”
正这时,县里首善的亲弟弟陶兴宗,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见俞任抽了风,急忙拦道:“我的大老爷,怎么了这是?消消气消消气!”
俞任气得脸上的横肉直颤。还没等喘匀了气儿,他便指着江一笑,冲两个狱卒道:“打!给我往死里打!”
“别别别。”陶兴宗忙道,“我的大老爷,打死了他,还有谁知道我哥那个早该蹬腿咽气的,将珠宝首饰和那几箱金条,给藏到哪儿了呢?”
俞任气得呼呼直喘道:“还能藏哪儿!肯定就在陶宅。给我掘地三尺!我就不信挖不出来!”
“还三尺,五尺都有了。”陶兴宗心中这么想着,嘴上却道:“咱们这么漫无目的地找,根本就不是办法。”
俞任气得直哼哼道:“可这小子,嘴比鸭子还硬!这都三天了,就说了一个地方,还是假的。”
江一笑冷笑道:“狗官,小爷就是将它们带进棺材,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实际上,他江一笑不过一个被拐卖到陶宅的书僮,卑微至极。汤河首富陶兴祖,哪里会将藏宝地告诉他。可倒霉就倒霉在,一向硬朗的陶老爷突然咽了气,而且临终前唯一一个陪在身边的就是他。
只是这俞任和陶兴宗已经红了眼,根本就不信“不知道”之类的说辞。
江一笑现在,实在受不了这份儿折磨,只求速死。
“带进棺材,你想得美!”俞任气急,“本官定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们两个,先给我把他的手指甲和脚趾甲,统统拔了!再……再给我穿了他的琵琶骨!本官还就不信,治不了你这个刁民!”
狱卒点头称是,然后乐滋滋照着俞任的吩咐,拎着家伙走向江一笑。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大牢上空。
陶兴宗一个激灵,忙道:“我先回去看看,让仆人们再挖深点儿。”
“赶紧去!”俞任催促道。还没等陶兴宗跑出去多远,他又趁着狱卒给江一笑泼盐水的功夫,冲外面喊道:“回来!”
陶兴宗回到牢门口,战战兢兢道:“怎么了大老爷?”
俞任眼中冒着光道:“你光挖陶宅了,陶家的祖坟挖了没?”
陶兴宗一听,连连摆手道:“我的大老爷,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挖坟掘墓,那可是损阴德的事儿。更何况,这还是要挖自己家的祖坟。
俞任眼睛一瞪道:“你确定不挖?你要是不挖,我就先让你入土为安,然后一并挖出来!”
“这……我……”陶兴宗哭丧着脸,叹了口气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更何况,这俞任本就是个县官。
汤河县地处偏远,距离京都大良城,足有千里之遥。山高皇帝远,再加上豢养的一帮狗腿子。以至于,陶兴祖死后,俞任在这汤河县足以只手遮天了。
“这还差不多!”俞任冷哼一声,看了眼江一笑,又气不打一处来地冲狱卒道:“把他的手筋脚筋,也都给我挑了!”
一个时辰后,陶兴宗又回到大牢,冲还在折磨江一笑的俞任道:“大老爷,还……还是没有。”
俞任听完,勃然大怒道:“那还能藏到哪儿去!”
陶兴宗“嘿嘿”笑了笑,看向江一笑。
俞任火往上撞,冲狱卒道:“再给这不识趣的狗崽子,来点儿厉害的。把他那双招子,也给我挖了!”
陶兴宗偷偷擦了把冷汗,寻思着找到金银珠宝后,就从外地把自己兄长的师弟找来,做掉这俞任,自己也好当把土皇帝。
这时,捕头老赵急匆匆跑了进来。他刚要禀报,但一看陶兴宗也在,就尴尬地冲俞任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俞任将陶兴宗支出去。
俞任轻咳一声,冲陶兴宗道:“兴宗啊,你再回去问问,看陶老爷子咽气时,还有没有丫鬟仆人经过他窗下的。”
陶兴宗心知俞任的用意,心有不愿,但却无奈道:“是,大老爷。”语毕,他就转身出去了。
俞任示意捕头跟出去看看,看陶兴宗有没有在偷听。
没一会儿,捕头从外面进来,摇了摇头道:“走了。”
俞任冷哼一声道:“算他识相。说吧,有什么事儿?”
捕头看了看已经昏死过去的江一笑,嘿嘿一笑道:“回老爷,我带人问了当时设计陶宅的工匠。据他交待,陶宅的确有密室,而且足有五间之多。
“不过这密室,可不在陶宅,而是在陶宅后边那条街下面!我已经让人照着密室图纸去开挖了。”
“这个老东西,还真是狡猾!”俞任咒骂了一句,然后喜出望外地起身道:“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没白忙活。可把老爷我累坏了!走,随我去陶宅瞧瞧!”
捕头忙道:“老爷,先等等。”
俞任道:“还有什么事儿?”
捕头一脸赔笑,搓着手道:“是这样的老爷。俺在京城,有个在朝中任职的远方亲戚。他上个月托人捎信来,说是可以在他身边,给俺弄个五品官当当。只是现在,需要俺有点儿能拿出手的功绩。所以……”
俞任冷笑道:“行啊老赵,瞧不上咱这儿穷山恶水,要奔高枝儿去是不是?”
捕头忙道:“不敢不敢,只是亲戚这么给面子,俺也不好拒绝。”
俞任看了眼江一笑道:“嗯,这小子图财害命,害死了陶家二位老爷,被你侦破。除此之外,他还意图行刺本官,被你诛杀。这两条,总拿得出手吧。”
捕头先是一怔,然后忙从怀里摸出张银票,满脸堆笑地躬着身子道:“多谢老爷!这是俺近三年的积蓄,还请老爷能……”
俞任瞥了眼银票上的数目,冷哼一声道:“本官现在,都要去挖陶老头儿的金银珠宝了,还在乎你这点儿银子?”语毕,他将银票接过来踹入怀中。
捕头挠了挠头,苦笑道:“俺这点儿银子,老爷自然是看不上的。只是俺没什么本事,只能拿出来这么多了。还请……”
俞任一摆手,打断捕头的话道:“老赵啊,你们家二妮儿出落得亭亭玉立,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吧?”
捕头一愣,心里发苦道:“老爷,使不得呀!二妮儿娃儿还小呢。”
“嗯?”俞任一瞪眼,大为不悦道:“怎么,本官给你当个女婿,还委屈你了?”
捕头心中恼火,脸上却苦笑道:“不……不是的老爷。既然俺要进京,自然是要带着丫头一起去的。此地距京城千里,将她一个人留在这儿,她娘也不放心呀。”
俞任不以为意道:“不要紧的,本官心细体贴,自然会好好照顾她的。等过个十几年,她人老珠黄了,我自然会派人送她进京,去跟你们团聚的。”
既然这捕头不愿再留在汤河县,自然是物尽其用,要扒这最后一层皮的。
捕头冲冲大怒,禁不住拔出了单刀。
两个还在对江一笑施虐的狱卒见此,各拔刀剑护在了俞任身前。
捕头一见,当即怂了。这两个狱卒,都是被俞任花重金,从外乡请来的朝廷要犯。这二人不但身手了得,还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别看他是捕头,要真打起来,还真就不是个儿!
俞任冷笑一声道:“怎么,还敢跟本官动刀?信不信,本官动动笔,谋财害命的人就是你!敢伙同亲眷,持刀刺杀本官,信不信朝廷将你满门抄斩!”
捕头知道,这俞任翻脸无情,心狠手辣,说得出做得到。到时候别说闺女不保,就是一家人的性命,也得交待。为今之计,只得先妥协,再找机会远走高飞了。
一想到这儿,捕头急忙将刀收回,而后抹了把冷汗道:“嘿嘿,嘿嘿。这刀用得时间太久,有些不大灵光,都会自己跳出来了。老爷说什么,小的照做便是。”
“哈哈,这才对嘛。走,岳丈,跟本官去陶宅瞧瞧,也好给你弄几两银子作盘缠进京。这也算是,本官的聘礼了。”
俞任说着,看了眼已经瞎了一只眼的江一笑,冲那两个狱卒道:“留他一只眼,然后给我丢到山里喂狼!什么东西!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