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石刚第二次围着车仔细看时,刘梅在车喊了句:“石刚,伺候月子也没见你这么细心,赶紧开吧,晚了就要摸黑了。”
石刚笑着回了句说:“这车有了年头,仔细点好,有你们在车,还能不仔细?”
刘梅张了张嘴,笑着回:“磨磨蹭蹭的,没干过一件利落事,才一百多公里,来时停了两次,走时也停两次。”
赵树果说:“细心总比粗心好,开这种大车他越小心,我们坐着才放心。”
刘梅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摸黑的时候,车到了张家口运输公司,石刚下了车,喊了声:“刘梅,把东西递下来,今天树果先往家里凑和一下,明天再往你们女工宿舍里搬。”
刘梅急着往下递包,“这包怎么这么沉。”
刘梅递下个旧布包时,看了下赵树果说。
“有些书和课本。”说着赵树果帮着刘梅往下递。
也许是包里的东西太重,或许是布包时间过长,布料有些不太结实,石刚的手还没拿稳,包破了,书本撒了一地。
“这么多。”石刚有些惊奇地看了下赵树果说。
一地书撒落时赵树果的梦想迅速生根,在离家不久的时间里,她追逐梦想的信念疯狂成长,她知道追逐梦想的时间会很长,可她的信心和毅力比任何时候都强。
说实在的,那些刚发的高三课本她才读过几课,在她蹲下拿起课本时,她暗暗下了决心,课本里的东西自己想方设法也要学懂,她知道这会很难,可她下的这个决心已经植入血液,整个身体都澎湃着追逐的力量。
当一本生活的书翻开时,无情的时间会抽打虚弱的身体,书的内容很多,而书的脚步却很快,有时候人还未看懂,书已经翻页。
石刚的家,说是家其实是租的一户人家的小的不能再小的闲院。
院落真的不大,两小间小北屋,西厢房两小间,剩下心里空间便成所谓的小院,三十几平米的院子,一天也得不了充足的阳光,房顶用木头做了晒衣架。
“比起自己家的不到五亩的大院子,这院根本不能叫院子,称个通道还可以。”赵树果看着想。
石刚打开北屋门,两间北屋一明一暗,明间桌椅齐全,冲门口挂了幅松鹤延年的画,衬在旧墙,很显风雅。
“把东西搁进来。”说后,他把那个绑得结结实实的盛书的包放在地。
刘梅一手一个包,放在地说了声:“累死我了。”急着往内间走,一屁股坐在床。
赵树果肩扛手提,像逃难的走了进来,东西刚放在地,内间里刘梅急着喊:“树果妹子,过来歇会儿。”
“那我叫你姐,该称呼石刚姐夫?”赵树果看着刘梅说。
“就叫他姐夫,以后咱俩一辆公交车,我是师傅你是徒弟,我是姐你是妹,所有称呼和关系都从我这里排。”刘梅的话干脆不拖泥带水。
“愿吃水饺不?”刘梅问赵树果。
“那就吃水饺。”还没等赵树果答腔,外屋的石刚抢先说了话。
“我先去街割点肉,你们忙活你们的。”说着石刚急着往外走。
刘梅和赵树果忙活起来……
赵树果从刘梅的嘴里知道了石刚和刘梅的基本情况。
石刚和刘梅都是衡水人,有个五岁男孩子,由父母在老家照看。
石刚是响当当的公司正式职工铁饭碗,开车修车样样拿手,轿车、货车、公交车都玩的转;刘梅和他相比差了一大截,她一头扎在公共汽车司机这一行,虽不是正式工却也如鱼得水,技术娴熟,在公司里她算是有了名头。
石刚割了肉,刘梅看了看说:“说你多少次了,包饺子用五花肉,看你又割了些瘦肉,这样包起饺子能香?”
“一年不就包个一两回饺子,不逢年过节谁舍的割肉?况且割肉也是你的事,我哪里知道这么多,我只对卖肉的老板说包饺子,人家便给割了,难道还要回去跟人家换成五花肉不成?”石刚摆出一大堆理由后,直去了西厢房准备烧水煮饺子。
石刚出去后刘梅笑着对赵树果说:“别看公司里都夸他好说话,一回到家就不是他了,认起真来特执拗。”
赵树果边包饺子边笑,其实她心里明白,刘美是守着她才这样说。
当热腾腾饺子端来时,赵树果感受到了一种亲人般的热情,虽然远离家乡,虽然自己有些孤独的感觉,可现在自己心里暖暖的。
石刚吃着饺子,脸露出了幸福的笑,刘梅看了看石刚说:“看你这样,一辈子没吃过饺子似的,有那么高兴,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小孩子好了,整天无忧无虑地什么也不发愁,那以后你就把我当作小孩子吧,有好吃的先紧着我,不高兴了哄着我,”石刚还未说完,刘梅狠狠地来了句:“想得美!”
石刚笑了笑,不再说话。
刘美这时对着赵树果说:“吃了饭,我和石刚好好教教你,当售票员学问大着呢。”
“那姐和姐夫可要好好教,我可从来没接触过售票这一行,除了学,我什么也不懂。”赵树果看着刘梅说。
当石刚打着饱嗝,拍着肚子抽身要出门时,刘梅喊了他一声:“别忙着出去和你那些牌迷打扑克,赵树果这里我怕教不好,咱俩配合着,免得工作时出差错。”
“这点事,有你这聪明的师傅还不行?”石刚看刘梅说。
“教还是不教?不教是吗?那我……”刘梅话没说完,石刚紧回了句:“教,一切行动听指挥。”
“这还差不多,赶快准备。”刘梅一声令下,石刚进了内屋。
赵树果想笑,她想:“刘梅和石刚这俩口子,还挺有意思。”
刘梅这时对赵树果说:“做售票员首先是要热情,其次是始终面带微笑,最后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赵树果笑了笑,刚想说话,“这种笑可不行,要开朗活泼的那种。”刘梅截住赵树果的话说。
“像我这样!”说着刘梅笑起来,那种笑叫人看了舒服,叫人看了开心。
赵树果学着刘梅笑,还在车的时候她认为当个售票员很简单,当看着刘梅那么细心地教她时,她知道自己错了,她想:“原来,当一个售票员学问大着呢。”
“我要车,售票员准备好了吗?”内屋里石刚大声说。
刘梅这时对赵树果说:“我和石刚配合你这售票员,你可要往好里发挥。”说着刘梅递给赵树果一个牛皮挎包又说:“明天你就挎着这包。”
赵树果挎着包,觉得很重。
“拿着这个当票。”刘梅把几张报纸叠了又剪,与售票员平常拿的票差不多的报纸条递给赵树果。
“把这个屋子当公共汽车,内屋那边当作车外。”刘梅对赵树果说后又冲内屋喊:“开始吧!”
石刚一推内屋的门进来,弯着腰,像八十岁的老汉样咳嗽了一声,随后喘了喘气,站在那里不动。
赵树果站在那里犹豫了一阵,没说出话来。
刘梅看着赵树果说:“微笑,打招呼,问老人家去那里,态度要热情。”
赵树果鼓了鼓劲,猛吸了口气,面带微笑,热情地说:“大爷,慢点,去,去……”
她说不出话来,脸憋的通红。
“从头再来。”刘梅严厉起来,换了个人似的。
赵树果站在那里,长吸了口气,像一团火样的热情,像一阵春风样的微笑,像一串清脆的铃声样的响,她说:“请车大爷!去哪儿?后面有座!”
石刚这时粗声粗气地说:“去公园。”
赵树果仍是那种饱满的状态,亲切地说:“票价1毛,大爷票拿好!”说后她撕下报纸递给石刚。
刘梅这时看着赵树果说:“也就刚及格,表现的还不够完美,态度再热情一点,笑容再灿烂一点,声音再甜美一点,动作要叫人看着亲切,如亲人般招呼。”
说后刘梅严肃地说:“乘客淮备再车!”
石刚听到刘梅的话后急着返回内间,内屋里传出石刚爽朗的笑声。
赵树果通过刚才的锻炼,觉得自己心里不那么紧张,她感觉自己进入了售票员的角色。
“乘客车!”刘梅冲内屋的石刚说。
一推内门,石刚头扎了块花布,把床单围在腰间,像花格裙子一样招摇;怀里抱了个枕头,枕巾把枕头的头裹得严严实实。
石刚走过来,像一个刚坐完月子的女人,抱着娇嫩的孩子,嘴里还轻声说:“乖!别哭,妈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