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在奏章之中,并未提及他挽救滕子京的‘神技’,毕竟如此心肺复苏法,在宋人眼中早已脱离凡俗。
对此,张涯十分理解。
对他而言,这也是一种保护。
皇帝高高在上的大一统帝国时代,他此时只是位小人物,所谓‘功劳’太大的话,他这小肩膀根本扛不住。
单产奇高的红薯,已是颗大卫星了。
加上高产的冬小麦,以及土坝、水泥、玻璃、风力抽水机、‘投石炮’等等新事物,已让大宋中枢‘闹心’,不知如何封赏。
其它的,就不要多说了。
滕子京的病情稳定后,回返宁州城继续静养。范仲淹则留在阳凌苑,遥控前线的军事部署,并命令通判高伯彦随行。
同时,让高伯彦召集一百多位工匠,汇同已经抵达的二百厢军,在距离阳凌苑两公里,上榆树村的塬地上营建简易军寨。
在此期间,张涯带着徐平山,以及钟三牛等村民,选出个头匀称的充当种薯,同时紧急刻印种植储存说明书。
范仲淹、高伯彦负责调集人手、签发命令,根据距离的远近,将分量不等的‘红薯繁育包’陆续发送全国各州府。
西陲的次边境地区,譬如庆州、丹州、坊州、同州、华州、邠州等,都是五百块种薯的‘大礼包’。
全国其他州府,均是十块种薯的标准‘繁育包’。
按照拟定的方案。
张涯留下了千块种薯,钟三牛、徐五等村民,每户预留五十块种薯,其它的全都兑换出去,半数换成了铜钱,其余换来粮食。
值此一项,阳凌苑的粮仓多出八点五吨小麦,补充流动资金近两百贯,加上宁州‘奇异阁’所得,钱库再次充盈起来。
钟三牛、徐五等村户,更是彻底解决了温饱问题。
每户额外入账二十余贯,加上帮衬张涯所获工钱,能置办全家越冬新衣;存粮亦多出了不少,加上梯田的增产,就算刨去粮税所出,亦能满足食用所需。
定下了规矩,就不能被打破。
钟三牛、徐五等村民,他们田间的种薯,被优先派发出去。他们前来阳凌苑拜谢之时,谈及归还耕牛假贷的剩余本金。
张涯轻轻摆手道:“三叔、徐五哥!一码归一码……此款项,你们去捕捉黄蜂替代,价格按去岁兑换。”
假如售卖玻璃、红釉瓷、风车等产品,都需要足够人手制作,以及可靠顺畅的销路,这些他均没有,做起来事倍功半。
然则制作黄蜂酒,就没有这些麻烦,几个人就能搞定。
虽需耗时几个月、乃至一年制备,但单价可售两、三贯,利润奇高!隔三差五售出一些,就能满足阳凌苑的日常开支。
范仲淹对张涯十分欣赏、关注,陆续发送‘红薯繁育包’的空隙,他没啥事就找张涯谈话,并传授读书心得。
然则,在交谈之中,张涯总有说漏嘴的时候。
对历史细节不清楚的穿越者,但他有站在历史高度的大局观,这肯定超出大宋时代的所有人。
他偶尔崩出来的话语,让范仲淹惊艳无比,心中越发惊异。
见张涯用黄蜂泡酒,他禁不住问道:“远之!此法何用?”
对事事亲为、兢兢业业的范仲淹,张涯还是很尊重的。
“这是黄蜂酒,有祛风散寒、暖腰壮阳之功效……”
他面带微笑,略加解说道,“去岁浸泡三百多瓶,此时业已功成。范相公离去之时,可带上一些强身健体。”
“唉……多谢远之矣!然则,你小小年纪莫要市侩。”
范仲淹略加感慨,便洒然一笑说道,“你前几日,称可改组各地厢兵,成立建设兵团,可是详尽条陈?”
言多必失!
张涯有些挠头。
挥手让祝丽莎等人继续制作黄蜂酒。
“晚生对具体事务不得而知,大抵需因地制宜。”
他定定心神,略加思索道,“可营造梯田,或是售卖、或是军屯;若是靠近石灰石矿,可建造水泥工坊……范相公可召秦翌、陈吉海问询。”
张涯的推辞和‘年纪’毫不相称,有点‘老奸巨猾’、‘老谋深算’之意,范仲淹顿时哭笑不得。
范仲淹假装不悦,阴沉个脸训斥道:“哼!张远之!汝小小年纪,便八面玲珑,此风不可长!”
“范相公!切莫吓唬晚生。”
张涯脸色如常,心中微动,说道,“秦翌、陈吉海皆精明强干,署理具体事务比晚生强多了……晚生也就能提供些生财之法。”
就算是为了提升大宋国力,他也绝不负责具体事务,特别是涉及军事的事情,只是选择旁敲斜击,提供新思维即可。
这也是献出红薯后,他此时的处世原则。反正国家争雄非一日之功,他有充足的时间来推动。
双眼顿时一亮,范仲淹追问道:“生财之法?快快讲来!”
“也罢!此法便是发面馒头,天下人家皆需之。”
张涯翘起嘴角,徐徐说道,“解州盐池盛产芒硝,此物可制出碱面……晚生欲用此术,换取盐池芒硝千石,不知可否?”
有所为有所不为,‘功劳’什么的,并不是多多益善。用‘专利’之术换得财物,这个时候才是上上策。
发面馒头是易消化的食品。
便可降低人体的消化能耗,从而提升食物利用率。这些生物知识,范仲淹虽不知晓,但可亲身感触到,此物带来的好处。
他沉思了良久,才皱眉说道:“罢了,罢了!汝之功劳足矣,官府钱财亦不足,便以此法易物……”
“范相公!多谢爱护之意。”张涯拱手大礼相谢。
临近立冬节气。
完成‘红薯繁育包’发放,范仲淹、高伯彦离开塬地。临时军寨亦营建完毕,高德仁、石炯言开始驻守,率两百厢兵负责护卫事宜。
改组厢兵为建设兵团,只是个繁杂的工程,张涯虽推给了秦翌、陈吉海。
然则,他不会让这些厢兵闲置。
请来高德仁、石炯言,张涯拱手笑道:“仁叔、言叔!河谷之中需继续淤田,但请两位叔叔借与厢卒,在河谷中起淤地坝……”
这两人还礼后对视一眼,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惊煞世人的高产红薯、神乎其神的心肺复苏,以及塬地上的其它新事物,乃至张涯的障眼法,单手劈砖之法。
就算是天子近臣又如何?
这一切,都让他们为之心折。
石炯言起身笑道:“也好!就依张朝请之言。合乎情理之事,去岁已有规制,需付厢卒工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