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从高琼时开始显赫，高门大户都半个世纪了。

曹家更牛气一些，从后汉、后周时期，豪门传家一个世纪，曹彬更是开国名将，还出了位大宋皇后。

甭管他们的立场，或者说屁股的位置，到底合不合理。就礼节上而言，人家诚意满满，能够看人下菜。

张涯没给钱财，给了新产业、新粮种、新农具。

高、曹两家的回礼，也没有银钱俗物。而是，每家出了上等丝绸四十匹，还转送了六户木匠的雇佣文书。

这些木匠，都是子承父业。

技艺完好的成手，一下子突破了三十位！

对此，张涯是快乐并痛苦着。

建立、运行推锄木工坊的人手虽不缺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要给这些木匠们提供住房、保障后勤，乃至年轻人的婚配。

这都是一连串的大工程！

安置这些新木匠，由徐平山、赵树起负责。

阳凌苑中未启用的小院，供女眷、孩童居住夯土老宅中可居住些男丁，其余的只能安置在西侧军营中。

条件暂时很艰苦，但张涯别无二法。

和传旨的孙太监一样，高、曹两家的管事人，也不会逗留在塬地上。

参观参观上榆口坝、羚羊丘、红薯苗等新事物。

翌日，他们就回返京城。

张涯此时能拿出手的礼物，也就是泡制好的黄蜂酒。三位管事的，每人给予两箱，不让人家空手而归，聊表寸心而已。

接下来，他顾不得喘息。

召集徐平山、赵树起、王春茂开会。

不开会不成啊！不能形成堰塞湖。

前院大客厅，张涯高坐主位，沉声吩咐道：“山哥！你受累一些，郑木匠他们的衣食，要保障好……另外，让李二火，再招位窑匠来。”

“赵二哥，你召集这些木匠，补足所需的木模……我找高叔、石叔，让他们分出百位厢卒，突击制作砖瓦泥坯。”

木匠好手这么多。

若再用夯土老宅，充当临时木工坊，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此时，筹建一座标准些的工厂，包括职工生活区，显得非常有必要。

水泥配额要不到手。

就算另起水泥窑烧制，也没这个劳动力资源。两个军营的厢卒，都在从事重体力劳动，根本就分身乏术。

至于雇佣附近村民，这都进入农忙时节了，也不用考虑了。

如此算来，张涯只能采用沙灰墙形式。

然则，烧石灰的匠人，早已被遣散了。这需要派人跑到耀州，托高铁庆、马东田雇来匠人。

徐平山、赵树起离开后，他禁不住揉揉眉心，心中郁闷起来：麻烦啊麻烦！可恶的道路和通信，太耽误事儿了！

王春茂跑了趟京城，跟着滕子京，和豪门打交道，也算是见过世面。

此时，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同。

张涯略加收拾心情，看了看他，笑道：“茂哥儿！那座小院归你了，回家收拾东西，就和家人搬进来。对了！细犬之事？”

“少东家！俺给你磕头。”

王春茂很激动，纳头便拜，“俺怕途中有的会死，就用那些白金，购得十二只细犬。好在都挺好的，一个都没死！”

“这事儿办的不错！起来吧，无需这个。”

张涯夸赞一句，伸手扶起王春茂，“嗯！你家、徐平山家、杨丙生家、八户新到的佃户，都领养一只。剩下的这只，交给钟三叔……”

不能啥都自己干。

等这些人家把细犬养大，黑枪充当父本配种，小狗崽还能遗传到特性，便能高价卖出去。

到那时，对半取其利。

对这些人而言，也是不错的进账，算做一种福利。然则，孟谷丰没有女眷，就没人照顾细犬，便被排除在外。

“少东家！俺知道了。一会儿，就去送细犬……对了！俺回来时，滕太守给了封信，说要悄悄给你。”王春茂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信件。

滕子京的信，还要悄悄给？

张涯心中咯噔一声。

但他并未多言，淡然接过信件，说道：“茂哥儿！且去忙吧。等你安居之后，来见我一次，有新任务给你。”

……

张涯进入书房，开启厚厚信件，粗粗浏览之后，顿时皱起双眉。

没有多少虚言，滕子京开门见山，言：远之被官家特赐，虽说皇恩浩荡。然同进士出身，此乃大谬，必有小人作祟。

国朝科场取五甲，一、二甲赐进士及第，三四甲赐进士出身，最末之五甲，方为同进士出身！

获此名者，无人可列朝官，晋升政事堂。

远之聪慧过人，位列一二甲，易如反掌尔。获此虚名，来日只能参与制科，岂非阻塞宰辅之位！

……

信中描述很细。

大部分篇幅，犹如一篇科考、官制的说明文章。拜会高、曹两家，只有很短的篇幅，数百字而已。

张涯认真看了一遍，揉着眉心哭笑不得。

直接给咱同进士出身，原来是恶意满满啊！

大宋中枢的相公们，还有假大方的赵祯，你们这些走一步看三步的牛人，太看得起在下了……

哈哈哈！你们想多了。

与我而言，这样就挺好。

不用参加考试，就有如此身份。

和爬进政事堂，成为宰相想比，这更有利于咱慢慢撬墙角……多乎哉不多也！足够了、足够了！

如此让人寒心的封赏，说起来更符合张涯的利益。大宋中枢，包括赵祯都想不到，对他们而言，这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然则，得到有关邸报后，范仲淹、包拯却着急了。

几日后，包拯派遣扈从送来信件。

曰：特赐同进士出身，着实荒谬无比！张远之，汝亲书上奏官家，可称功名科场取之，何须如此私授……

最后，老包称，他已经上奏，让官家收回成命，另行封赏！

看完信件，张涯不禁摇摇头。

直接开喷！包黑子果然是头铁之人！

然则，张涯不能采用此方案，便提笔作书，委婉拒绝了。

同进士出身，也是种身份地位，更是一种伪装保护。若是失去这个机会，他还要一步步去考试，太麻烦了！

但这也是包拯送来的人情。

公是公，私是私，老包这人敞亮！

紧接着，范仲淹亦派人送来信件。

说辞和包拯的相似，都是劝说张涯，请辞这个封赏，只是言语更委婉些，不像老包的信件，仿佛能看到吐沫星子。

张涯看着这封信，又拿出包拯的信件。

一时间，有些犹豫起来。

入乡随俗、和同尘光，还是坚持本心、得罪大佬！

与此同时，京城汴梁。

曹家的主事人之一，不到三十岁的曹佾，都犹豫很多天了。他再次翻看能排毒的日常食谱，依旧忍不住薅起了头发。

张远之！狡猾似狐！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