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钓鱼竿,张涯生搬硬套、联系了很多事,甚至上升到土地兼并、危及社稷的高度。
对于王安石而言,信息量有点大,且超乎他的想象。
一时间懵逼起来。
其实张涯也不想这样牵强附会。他给出鱼竿制作工坊的概念,满打满算也就是三个理由。
这第一个,就是纯粹帮帮王安石,让他能筹集到足够资金,让宁东农场良性循环下去,成为厢兵改制的标杆。
第二个是他的私心。
古法鱼竿采用马槊工艺变更制作,若是能工巧匠们埋首琢磨、推陈出新,让更好的鱼竿问世,张涯亦方便使用。
其三,藏兵于民。
农场的工坊若是能制作这种鱼竿,亦能制作投石炮的弹射臂。倘若大战再起,便可迅疾转产军需物件。
至于因为王安石的执拗,而引发的这场争论,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能给王安石开开眼界,增强他对经济规律的认识。
言多必失。
看了看脸色转换的王安石,张涯便不再拓展来讲。示意祝丽莎三人,去处理渔获、制作午饭,他依旧悠哉悠哉钓鱼。
王安石深思良久,起身拱手说道:“贤弟大才,此议甚深,谨受教。然则,介甫愚钝,需静心思虑些时日。”
“介甫兄!莫恭维小弟。鱼竿制作还有个好处……”张涯神色如常,再次侃侃而谈,隐去第二个缘由,重点说明第三个理由。
王安石听了几句,便急速说道:“远之,慢些讲、慢些讲。祝小娘子,可有笔墨纸张?在下需记述一番,回返后俯首精研。”
“有、有!奴奴这就研墨……”江碧尘跳出来言道。
迷糊着双眼,王安石稍稍拱手:“呃!多谢,有劳。”
嘿!这是没认出江碧尘!极其失败的隔壁老王……见王安石如此认真,张涯微微一笑,给出了全部策略。
等下船回返之时,王安石故态萌发、甚是邋遢,额头上、脸颊上、衣衫上沾着点点墨汁,看得江碧尘捂嘴轻笑不已。
日月如梭。
转眼间,润九月亦过去,初雪洋洋洒洒。
王安石想通了所有关节,早已跑到宁州城、跟包拯软磨硬泡,讨要来两位好手艺藤匠,以及三百贯启动资金。
宁州农场事宜,均在循序渐进。
在此期间,京城曹家派人前来。
奉送上等丝绸四十匹、两副象牙雕制的象棋,以及其它物件,而后将六位习练瑜伽的宫娥带走。
张涯打听京城之事,特别是有关中枢的。
然则,曹家管事知之甚少。
……
临近大雪节气。
橡胶试验依旧不顺利,张涯实在是郁闷无比。牵着黑枪,遛弯散心之时,路过塬地养鱼池塘。
见徐平山带着人撒网捕鱼,他一时手痒、便加入进来。刚笨拙的抛了几网,鲁仲林匆匆来报信。
听到这则消息,张涯有些愕然。略加收敛情绪,旋即复问道:“你说什么!高叔去河北东路,为永静军使?”
“对,对!传令的使臣就在场部中,高御带、王总辖请你过去。”
……
略加洗漱之时,张涯依旧是满头雾水。河北东路,他还能理解些可这永静军所辖在哪儿,他真是不太明白。
罢了,罢了!经此之后,怎么也要搞副宋朝行政图,虽说不太精确,但总归有个判断依据。
想及如此,张涯加快了更衣速度。
面见传令使,客套寒暄、摆席宴请,通常操作、乏善可陈。
翌日,临行之时。这位中年令使,再次瞅瞅张涯,神色若有所思。犹豫了片刻,他开口说道:“张国子!过些时日,亦有你的敕召。”
“多谢!可否告知?”张涯微皱眉头,拱手说道。
中年令使摇摇头,讪讪说道:“职权所限,不可多言。某家只能恭喜张国子,少年英才、前途广大……”
没有具体内容,你叭叭个锤子?
张涯心中不由吐槽起来。然则,人家好心提醒,他也要有所应对。笑着相谢、客套几句,挥手唤来徐平山。
两箱黄蜂酒、四桶爆米花,充当谢仪、聊表寸意。
黄蜂酒没啥可说的,业已是张涯迎来送往的标配爆米花有了小桶包装,算是个新产品。
此小桶并不大,三、四升的容积而已,荆条编织出内胎、外罩蜡纸,可以隔绝些潮气,延长爆米花的保质时间。
对寻常官吏来说。
升职加薪、实领职事官,本是件高兴的事儿。然则,令使一行人刚刚消失在视野中,高德仁重重一跺脚,脸拉拉个老长。
拍拍衣襟上灰尘,王安石轻笑说道:“高御带,何须忧愁!权知永静,亲政爱民、兢兢业业,必有官声矣!”
“知易行难,永静军甚难!”高德仁气呼呼说道,“哼!高某也不知恶了何人,怎么去了这等地域。”
张涯再次满头雾水。
他皱眉说道:“永静军在何处?高叔因何忧之?”
“远之!你?”高德仁更加沮丧,叹气说道,“罢了,罢了!原本还要问计于你,此番高某便自生自灭。”
终于发现张涯不擅长的,王安石顿时瞪大眼睛。他刚哈哈大笑出声,但见高德仁情绪不高,旋即又憋了回去。
一把拉过张涯,他神神秘秘说道:“贤弟、贤弟!愚兄那里有幅舆图,永静军在何处,远之可一目了然……”
对中二人士的情绪波动,张涯上辈子就有免疫力。他保持淡然神色,直到见到地图。
砸吧砸吧嘴,揉了揉眉心,他试探问道:“高叔!你所忧虑之事,可否为黄河水患,永静军易遭洪涝?”
永静军大抵是德州一带,地处此时的黄河下游。
“咦!远之,你这儿?”
高德仁甚是惊异,旋即露出微笑,“远之慧眼如炬!这些年来,河北路屡遭河患,洪水滔滔……远之,可有治河条陈?”
就这个时代的基础,想治理好黄河水患,肯定难于上青天!不是几句话、几篇条陈就能搞定的。
“高叔!过于抬举我了,没有什么治河策。”
张涯急促摇头说道,“不过,发生水灾之时,我倒是有个粗糙想法,可能会降低人员伤亡。”
“呃!快快讲来。”高德仁双眼放光。
王安石亦揉了揉眼睛,继而迅疾拿出纸笔。之后抬头,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紧紧盯着张涯。
“高叔!易遭水淹的村镇,可营建村台地、保庄围。”
张涯徐徐解说道,将茶杯反扣桌面上,“村台地犹如此水杯,农户居住在杯底上,抵挡洪水侵袭……”
“贤弟大才!愚兄佩服。”王安石看明白了,顿时惊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