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4.退求其次(1 / 1)汉苑秋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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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说:“潼关必破是儿臣第四个预见。”

崇祯被从幻想中拉了出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叹息道:“潼关若破,陕西危殆。然而你所要做的,都是缓不济急。”

朱慈烺说:“潼关、陕西的局势,无非是一城一地的得失;只要有钱,只要有兵,未来收复失地都不难。儿臣不再企望开府建牙,只望做两件事。”

“其一,筹饷。儿臣不能解决所有粮饷,但起码可以避免朝臣一味地催发内帑。”

“其二,募兵。儿臣不能立即替父皇征战天下,但可以招募训练若干精锐,在关键时刻保证安全。”

崇祯听到“筹饷”,一下子来了精神,以怀疑的口吻说:“你能筹到饷银?”

“儿臣有信心筹到,多少也能为父皇分担一点重负。”

崇祯眼中生出希冀:“如果真能筹到,那是好事。不求多,元旦之前,若能为父皇筹得十万白银,也可以一缓燃眉之急。只是,你有筹饷方略吗?”

“儿臣胸中已有计划,不敢说十分成算,最起码也有六七分的把握。父皇为了筹饷,已经殚精竭虑,放儿臣去设法筹饷,也是另辟蹊径、增加胜算的法子。既然儿臣自雷电之夜以来,有三次预言得中,为什么不在父皇为难之事上试试身手,或许能制造奇迹、成就异数呢?”

崇祯内心的希望之火熊熊燃烧起来,在这样的危难时刻,他太需要“奇迹”了,太需要“异数”了!

“行,准你自行其便,助父皇筹饷。”

朱慈烺松了一口气:费了多少口舌,才算打开宫禁缺口,才为命运赢得转机!万一筹饷不足,但是这点权利只要拖延到甲申国难之前,快马出逃也是可以的。

“至于募兵,牵涉颇多,不是你一时之间所能做的。如果募兵是为了宿卫宫禁,那就实在多此一举。父皇编练过‘内操’,虽然因为言官弹劾而罢操,但是到了紧要关头,只要分发器械,就是敢战的精锐,可策万全。”崇祯不允许募兵,在朱慈烺意料之中,他心道:内操如果管用,为什么在最后时刻,不能保护崇祯逃出京城呢?

这话没办法说出来,只好说:“儿臣明白。父皇恩准儿臣协助筹饷,儿臣已经知足。俗语云,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儿臣想为父皇效力,但是不能好高骛远,先从筹饷做起。儿臣保证,过年之前,为父皇筹得二十万两白银,只会多,不会少。”

望见崇祯眼中喷薄而出的光芒,朱慈烺准备落实崇祯的允诺:“只是这筹饷,出宫才方便,在宫内遥控,难以成功。现在不能开府建牙,至少也要在皇城之内运筹,如此则需要出入宫禁,因此儿臣请求父皇下旨,疏通关防。另外,学业暂停,亦需父皇确定名目,限定时期,然后知会各位先生,以免引起言官的谏诤弹劾,徒费口舌,耽误时间。”

崇祯已经被“二十万两白银”吸引住了,果断地说:“准。如果能在年前筹得十万白银,父皇准你出宫开府;筹得二十万,准你募士练兵;筹得三十万,准你执掌京营。”

朱慈烺暗暗一惊:“这老爹为了银子信口胡说,倒也说中了我的心思!有点后世业绩考核的味道。”于是立即从锦橔上起身,跪拜道:“谢父皇勉励!儿臣铭记在心,定不负父皇所望!”

“好了,起来。你进出筹饷,办法自己想,事情自己做,无论成败,也算历练一番,事非经过不知难嘛!只是你要记住,慎重行事,时时注意皇家体面,不要给言官留下把柄,污了自己储君的名声!”崇祯叹了一口气,露出悲伤的表情:“若不能拯救社稷,朕这皇帝,你这储君,还能做几天?放手去做吧!”

朱慈烺又磕了个头,才起身告退;从原有的记忆里,想起崇祯上次这样伤感,是朱慈烺出阁读书以后不久。按照旧制,非有旨不得入宫,所以朱慈烺每次去见周后,都要请旨。有一天朱慈烺又去请旨见母,崇祯正好看到一封奏章,上面报告流贼又攻破了河南某座城池,于是神情凄怆地说:“我儿拜见母亲,还能有几天?何必再加以限制!从今以后,不必请旨。”

其实,这些年来,崇祯一直怀着亡国的恐惧与忧伤。

第二天,崇祯给东宫学官发了一道中旨:时局危急,各官随时另有任命,近期太子亦有差事,日讲暂停半载。又给锦衣卫发了密旨,为太子铸造金腰牌,半年之内可以不请旨而出入宫禁,侍卫酌情增减,仪仗从便。

崇祯让太子停学办差的旨意,内阁很快知道了,引发了一番议论。魏藻德道:“太子出阁读书,乃是大事。如今骤然停止半年,办什么差事?岂不荒废学业?”

首辅陈演冷笑道:“皇上也是病急乱投医。十五岁孩子,能办什么差事?”

蒋德璟叹道:“前些日子,传言太子在雷电之夜以后,性情大改,慨然以天下为己任。预言建奴洪台吉暴毙、幼儿当国、权臣辅政,皆已言中,堪称奇迹!此番停学办差,吾料乃是太子自己请求,皇上不过是允准而已。如今大事,无非筹饷练兵,太子纵然天纵英姿,能办好这样的大事吗?”

“哈哈,皇上与多少阁臣都解不开的死结,太子若能解开,也称得上千古传奇了!”魏藻德不由得笑出声来。

陈演也哈哈大笑,东阁大学士李建泰也附和着微笑。唯有蒋德璟没笑,第一他觉得国事艰难不应该笑,第二他隐隐约约觉得,太子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也许能带来意外的惊喜。

“言官难道不要说话吗?”李建泰忽然问。

“暂时外面都不知道太子办什么差事,太子也还没有做出不妥之事,言官纵然要说,也没有多少要紧话。除非太子做了冒犯礼法的事。”魏藻德道。

陈演呷了口茶,闭目享受了片刻,道:“如今国事蜩螗,些许小事,非关大政,没几个人愿意多说话,多说多错。”

“太子乃是国本,正心修身,才是务本之道。”蒋德璟慢条斯理地接了话,“但是也要看什么时候。这个时候,只要有人能为皇上做点实事,皇上必然都是喜悦的。或许,太子还真能做点事。”

陈演睁开了眼睛,和其他人一起望着蒋德璟。

“非常之时,须有非常之人,才能成就非常之功。”蒋德璟一字一顿地说。

李建泰立即问:“太子是非常之人吗?”

蒋德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玩着手中笔杆,随便写了几个字,轻飘飘地抛出一句:

“难道你们没觉得,如今太子非同寻常吗?”

陈演微微一笑,并不说话。魏藻德道:“托梦一事,实是蹊跷;至于预言建奴幼儿当国、权臣辅政,未必不是东宫讲官根据塘报暗中教导。”

蒋德璟停下了笔,抬头道:“诸位觉得,东宫讲官中,谁有这样的见识?”

一时间,众人都没有话说,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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