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得旨,立即在端本宫书房召见田存善,说:“如今四处用兵,缺粮缺饷,孤身为太子,理当为父皇分忧;现在已得父皇旨意,可出宫筹饷。然而身边暂时缺人手,而你是唯一可托之人,自今日起,你要用心辅佐孤筹饷,以解父皇之忧。”
田存善苦着脸说:“小爷,宫中人尽皆知,东宫乃是清水衙门,奴婢一直跟着您,积蓄微薄,实在是无银可捐。”
朱慈烺又好气又好笑:“孤何曾说要募捐?纵然要募捐,你那三瓜俩枣的,孤还看不上。”
田存善放下心来,尴尬地换上笑容:“不募捐,小爷要如何筹饷呢?”
“如何筹饷,孤自有主张,你只要照孤的吩咐去做就行了。”朱慈烺拿起笔,信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字,说:“先要定规矩,定人手。”
“孤刚刚接触实务。你自个儿说说,你作为孤的身边人,出去办差应该有什么样的态度?”
田存善想了想,说:“勤恳办事,不出纰漏。”
朱慈烺朗声说:“你这态度不错,但是太空洞了。孤给你明确几条。”
“一曰密。周密,保密。这是首要一条,一定要行事周密,严格保密。否则,会给孤带来麻烦。很多事看似小事,你万万不要真的认为无关紧要,有时小事一桩,让有心人知道了,都有可能给孤带来麻烦,干扰孤的大事。”
说着,递过来一张纸,只见上面写着“密”字。
“二曰慎。小心谨慎。孤现在真是势单力孤,所以必须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所以你在外面务必谦恭多礼,万万不可招摇跋扈。否则就是招祸害!”
又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慎”字。
“三曰实。用实心,办实事。不得以空言塞责,不得欺上瞒下。否则,耽误了孤的大事,你的人头也要落地。”
再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实”字。
“四曰捷。雷厉风行。孤的时间很紧,你办事若是拖拉,孤不能克期完成父皇差事,你也不用跟着孤了。”
最后递过来一个“捷”字,放下了笔。
“把这四个字贴在你的值房,记在你的心头,时时刻刻警醒自己。”
田存善将四张纸在案边排开,小心吹干,说:“奴婢谨记!”
“孤日后会招揽很多人,招揽的人才越多,孤的功业就越大,大明中兴就越有希望。但是,你是身边的第一批人,一定要带好头,为后来者做表率。”
“接下来,孤要从东宫内侍中,寻找一个人,擅长会计,说话利索,会打交道,放出去帮孤做买卖。孤要组织一次简单的选拔考试。除你之外,都可以参加。”
田存善听了,召集东宫六局的一百多个大小太监,第一步,剔除不识字的;第二步剔除简单的加减乘除都算不好的;第三步,剔除说话不利索的,最后只剩下十个人,带到朱慈烺面前。
朱慈烺道:“你们起来,先到隔壁准备一刻时间,然后抓阄,一个一个进来说话。说话内容,就是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姓名,年龄,籍贯,入宫年份,所任职务,有何长处。”
十个人测试完毕退出,朱慈烺用笔点着纸上的记录说:“这个王宜中,脑子灵活,说话利索,可以任用。”
“回殿下,此人是十个人中,读书最少的,算数最差的,实在没人,所以拉他来凑数的……”田存善期期艾艾地说。
朱慈烺耐心地说:“用人用长。此人长处是能说会道,机敏灵活,这正是孤需要的,立马就能任用办差。至于读书、计算,却是可以逐步学习提高的。等眼前的差事办好了,孤会让他再好好读读实用之书,练练算盘。今夜孤还要好好训练他,交代差事。”
“你选拔的其他人,都是内书堂出身,孤不久都会予以重用。”
说着打开桌案上的匣子,拿出一张纸,看了看,说:“孤要用一些人,你去帮孤找来。”
田存善犹豫了一下:“带进宫来吗?”
朱慈烺想了想说:“孤以后会召见很多人,带进宫来很不方便。最合适莫过于在宫外皇城找个宅子,孤出去见人,也方便一点。这正需要你去办。只是现在东宫能用的银子,也就一千两左右,孤要凭这一千两银子起家,凡事都要紧着用。”
田存善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说:“小爷,奴婢在东华门外倒是有座宅子,很小,若是暂且用着,不仅可以省下银子,也立马能用,节省时间。就怕亵渎了小爷。”
朱慈烺脸一板:“刚才还说东宫是清水衙门,你却连外宅都有了!这么快就不打自招。快说,你哪来的钱能够买宅子?”
田存慌不迭地跪下:“小爷容秉,这宅子不是奴婢自己买的……”
“别人送的?”朱慈烺的语气更严厉了。
“是……”田存善畏畏缩缩地承认,“是曹化淳曹公公送的。两年前,他说有个小宅子长期不用,就送给奴婢;奴婢一时糊涂,就收下了。”
朱慈烺阴鸷地盯着他,问:“你是曹化淳的人?”
田存善后背一寒,忙说:“奴婢是王承恩王公公选出来伺候小爷的。奴婢受王公公托付,一心都在小爷身上。如有二心,天打雷轰。”
朱慈烺沉默良久,森然说:“孤定一条规矩:在孤身边做事的人,都不得收受任何礼物。以前的,既往不咎;今后再有,乱棍打死!”
田存善用力磕头:“多谢小爷宽恕!奴婢再也不敢!”
“孤日后不会亏待身边人,只要你们用心办事,恩赏少不了你们的。但是孤绝不容忍身边任何人被收买。这个宅子,还是你的,孤暂时征用了,用来作为宫外的据点。”
田存善叩首说“谢小爷恩典”,直到听到朱慈烺说“起来吧”,才起来擦额头的汗,陪着小心问:“小爷,要奴婢去找什么人?奴婢赶快去办。”
“你去琉璃厂一趟,第一打听一下那边琉璃生产情况如何,第二打听一下有哪些出名的老工匠,其老工匠现状如何。”
田存善恭谨地把朱慈烺的话复述了一遍,问:“小爷,对不对?”
朱慈烺点头道:“对。不过,现在并不紧急,完全可以记录下来,备案归档。免得将来考评功绩,编写史传,关键之处都难以考证。”
田存善遵命而去。
朱慈烺又接见东宫侍卫领班周镜,先问他是否知道皇帝旨意,周镜回答道:“已经得旨,随时保卫太子殿下出宫。扈从人数酌情增减,仪仗从便。凡是瘟疫酷烈之处,皆不可去。”
“知道就好。你务必从侍卫中选拔二十四名勇健能战的好手,每人准备好便服,分成四班,轮流当值,随时准备陪孤出宫。”
周镜犹豫地说:“二十四人分成四班……每班八人,会不会太少?”
“每班六人!”朱慈烺没好气地说,看看周镜惶恐的样子,接着说:“你也就忠心可用!——凡是出宫,一律便装,不得声张,且在京城之中,六人足矣。当然,这二十四人必须是真正一等一的机灵好手,否则会坏了孤的大事。好好去办吧!”
周镜恭谨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