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组组长刁宝乐和组员们研究图纸,直到深夜。刁宝乐指点着图纸分析:
“小爷的图纸,主要包括两个部分:炮身、炮架。咱们要做的,关键是造出炮身。炮架则是由车轮、牵引器组成,看似复杂,其实难度不大。”
“炮身用铁芯铜体,据说当年孙元化在山东造炮已经使用过,造出的炮既结实,又轻便。小爷想必从哪里打听到了。”
“真正奇妙的是铁模铸造。我们使用泥模铸炮,晾干铸模,要近一个月时间。若是能铁模铸炮可行,那么打造一套铁模之后,铸炮就像过年下饺子一样方便了。”
听着刁宝乐的讲解,一个工匠问:“可是,我们铸造一套铁模,必须先制造泥模呀!泥模还是需要近一个月时间,才能晾干的。小爷这么急,我们能怎么办呢?”
刁宝乐说:“不用担心,小爷还给了我们一张纸。上面写着‘统筹方法’。我们在等待泥模晾干的时间里,可以先打造炮架,研制炮尺炮规能辅助零件。等到这些东西准备好了,造出炮身,就可以直接安装到炮架上。另外,铸炮用的铁,外部包裹的这些材料都要预先准备。洪炉组会为我们提供一部分新的焦炭和铁料,但是我们所需甚大,恐怕要考虑自己自己开炉。”
旁边一个工匠说话了:“组长,小爷开会时,我认真听了。按照小爷的意思,既要密切协作,又要尽量分工细化,专门化生产,实现流水作业。如果洪炉组负责铁料,那么就让他们专门负责才好。”
刁宝乐想了想说:“有道理。咱们还是集中精力,先来打造铁模!赶紧制造铁模的泥模的吧!”
这时,朱慈烺正在接见汤若望。赐座之后,两人很快聊开了。
“尊贵的太子殿下,您送我的玻璃器皿,真的非常出色,比我的故乡造得还要好。”汤若望的官话说得不错,只见他蓝色的眼睛里含着笑意:“微臣更佩服的是,殿下能把这玻璃卖出水晶的价钱……”
朱慈烺也忍不住为之一笑:“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比起你故乡的商人,孤的这点本事不算什么。”
“作为一位未来的君主,殿下的作为似乎应该遵从华夏古代圣人的教诲。”
“那是自然。不过,中国古代的圣人很多,教导也不一致。孤认为,君主必须既效仿狐狸,又效仿老虎,因为老虎无法保护自己不落入陷阱,而狐狸也无法保护自己不受狼的袭击。因此,人们必须成为一只能辩认陷阱的狐狸,同时也必须是一只能把狼吓走的老虎。”
“噢,我的上帝!”汤若望惊讶地说:“这话出自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难道殿下也曾经读过?”
“这本书有汉语译本吗?为君之道,东西方其实没有什么根本差异,有雷同的看法也属于正常。但是在数学与自然方面,西方现在的确已经有超越领先的势头。譬如历法,当初元朝郭守敬的《授时历》何等精确,三百六十五加二四二五日为一年,二十九点五三零五九三日为一月,比你们西方早了几百年。”
汤若望碧蓝的眼睛放出光芒:“微臣听说过殿下的神奇传闻,没想到学问如此精深,连天文历法都懂。殿下,您太神奇了。不过,恕微臣冒昧,现在西洋历法,已经远远胜过中原历法。”
“是的,这就是孤说的,你们的数学和自然知识有赶超的势头。”朱慈烺说,“你们的知识进步,也有很多阻力。譬如你们在介绍天文知识的时候,对日心说遮遮掩掩、欲说还休,其实理性会告诉你们,还是日心说得对,能清晰简明地解释很多行星的运行问题。对不对?”
汤若望一时惊呆了,话都说不利索了:“殿……殿下,您究竟还知道多少东西?难道在微臣之前,还有别的西洋传教士拜见过您?”
朱慈烺意味深长地一笑:“孤虽不敏,但是好学。汤先生就不想知道,今天孤为什么派人请您来吗?”
“正要请教。”汤若望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送了玻璃器皿,送了银票,还要求微臣不要声张悄悄地来,确实很神秘。”
“孤要组织一些人,学习西洋的数学。”朱慈烺郑重地说,“眼前,孤马上要组织一个小型的炮兵学校,必须学习关于火炮和几何方面的知识。当今之世,放眼大明,没有人能比汤先生更精于此道。孤想请兼任炮兵教习,迅速培养起一些炮兵骨干;编写既能速成,又能立足长远的教材;源源不断地培养出炮兵技术和指挥人才。”
汤若望微笑着说:“殿下的想法与大明其他人不一样。有点像欧洲,用学校解决人才培养的问题。”
“其实,我大明自古也重视学校教育。官方学校出现得很早: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后来一直有太学、国子监。”朱慈烺看着汤若望的表情,笑了:“当然,现在大明像孤这样重视技术教育的,的确不多。”
“担任炮兵教习,帮忙设计火炮,都是可以的。微臣曾经帮皇上铸造了二十门大炮。”汤若望一边思考,一边缓缓地说:“微臣远涉重洋,来到东土,其实……”
“是为了传递天主的福音!”朱慈烺看他吞吞吐吐,于是接过来说,见汤若望张大了嘴巴,于是补了句:“不是吗?”
“是……是的,殿下英明。”汤若望说,“不知殿下怎么看待天主的福音?”
“信仰自由。”朱慈烺毫不犹豫地说,“只要接受朝廷管理,不违反法律,劝人为善,传教行为应该受到保护。”
“好……好……”汤若望激动地说,“微臣愿意为殿下效劳。微臣如果忙不过来,一定会为东宫推荐优秀的人才,前来效力。”
朱慈烺点头说:“那就这么定了。孤已经选拔了若干对火炮和数学都比较感兴趣的年轻读书人,组建了炮兵教导队。他们就是新式炮兵的骨干,也是未来大明炮兵学院的基础。在战场历练之后,其中最优秀的人才,孤会让他们回到炮兵学校当教官。”
“殿下言之有理!”汤若望点头称赞:“最好的炮兵军官,应该去当教师,培养更多的军官。”
“不仅是培养军官,而且要培养数学家。”朱慈烺说:“数学是自然学问的基础。数学的进步,将推动自然学问的大发展,深刻地改变人类生活。如果没有完善的数学体系,我大明被西洋超越的势头将不可逆转。孤的理想,是让大明每个孩子都懂得最基本的数学常识。”
“殿下,您的这个见解几乎能照亮整个东方……”汤若望喃喃地说,“可是还有很多领域的知识,不是数学能描绘和代替的……”
“你们西洋终将会发现,自然哲学都可以用数学来描绘。”朱慈烺笃定地说:“孤实实在在地告诉你,这个人已经诞生了。他将在苹果树下开悟,他将揭示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汤若望睁大着眼睛,一时间呆住了,说:“京城里流传着殿下的神奇传说,微臣还要亲自见证吗?”
这时,战训室主事常山怀进来汇报:“小爷,选拔出来的炮兵教导队一百人,已经集合完毕。”
朱慈烺也就不接汤若望的话,哈哈一笑,说:“孤带你去见见我的优秀战士们,他们举行拜师礼,拜见东宫营炮兵总教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