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时亨擦了下额头,说:“东宫如此行事,现在就不能对其遏制吗?其他阁臣,难道想不到这里的问题?”
陈演叹道:“未必没有想到,但是谁敢站出来指控?若是被定为‘诋毁太子、离间骨肉’,只怕真要被诛三族;纵然怀疑纸张出处,谁敢上门去搜查?而且还未必在府内。”
魏藻德冷冷地补了一句:“就是搜查到了,又有何用?怎么证明是他栽赃陷害?信件肯定经过行家里手做旧,那纸、墨、章、印泥都天衣无缝,要翻案谈何容易!”
“明白了,现在第一不能挡道,第二更不能出头作对。否则必然遭到打击。”光时亨道:“唉,下一个不知道是谁倒霉!”
“现在只能顺,不能逆!”陈演胸有成竹地说:“顺着来,也是大有可为的。”
魏藻德点头:“的确如此。不过,要等待时机。”
太子府,书房。
朱慈烺正在和孙传庭谈话。朱慈烺说:“有先生襄助参赞,这一次行动细致扎实多了,也顺利多了。”
“一切都是殿下妙算,微臣不过是略微补充细节而已,行动更是靠殿下身临现场,战士冲锋在前,微臣镇守后方,不敢居功。”孙传庭谦逊之后又叹道:“殿下深谋远虑,杀伐果决,深肖太成二祖。”
“孤欣赏先生,就在于先生务实,丝毫不拘泥于道德空言。”朱慈烺继续赞赏孙传庭,说:“如今天下大乱,不是道德空言能平定的。”
孙传庭略一思忖,觉得有必要提醒太子:“微臣佩服殿下,更在于殿下思虑周全,时时不忘大义名分,总是占据朝廷舆论上流,从不莽撞硬来。这不是一般年少气盛之人能做到的,必将成为殿下的制胜之道。”
“先生所言极是。如今东宫还不能远远不能全盘掌握朝政,大义名分,正当理由,舆论方向,时时不能忘记。”
“殿下接下来要对京营采取措施吗?”
“京营就是一个烂泥坑。孤的根本依靠,是教导营。”朱慈烺说,“京营需要整顿,不然将来守垛口的人都不够。但是,整顿京营,还是需要更合适的切入口。——而且,孤还要在钱财和武力方面,进一步展示实力。”
田存善跑来汇报:“成国公有数家远支前来打听承爵一事。”
朱慈烺随口回复说:“很简单,都拿银子来说话。谁出的银子多,谁就承爵。”
接着,朱慈烺又召见了裕东皇店掌柜王宜中、裕东钱庄掌柜罗日臻以及财会室主事丁墨岩,田存善、王渊、田耀祖也列席了会议。
听取了王宜中、罗日臻、丁墨岩三人的汇报后,朱慈烺颇为满意地说:“皇店生意虽然不多,但是胜在稳定;钱庄的银票发行量也在缓步增加;经过抄拿建奴奸细、成国公府,特别是在成国公府又挖出了几个银窖,现在太子府财政大为改善,现银已达一百二十万两。建奴奸细的两处宅院、诸多皮货,还是很值钱的。可惜,孤为了掌握清查贼探的权力,不得不公布此案,不然控制范健兄弟,山西范家的银子皮货将源源不断地送来。”
王宜中说:“小爷,为什么不直接抄拿山西范家?估计能有几百万两银子。”
“时机不对。”朱慈烺摇了摇头:“现在闯贼占据陕西全境,随时会渡河东进,山西危在旦夕。抄拿范家乃至晋商集团,必然会牵连到山西边军,届时可能会逼得边军投降闯贼。别说银子根本运不出来,就连去抄拿的人恐怕都出不来。”顿了顿,又说:
“其实,孤就是不去抄拿晋商集团,边军早晚也会投降闯贼,但是,不能由孤来承担‘逼反边军’的名声。”
“所以,孤暂时只能在京城内查查。晋商的帐,孤早晚还是要算的。”
“今天孤找你们来,是准备扩大裕东钱庄。因为裕东钱庄招揽的财会人员,已经按照孤的要求,训练到位。孤不仅要在京城开设四个二级分号,还要把一级分号开到通州、天津,沿运河南下,直到济南、徐州、扬州、镇江、苏州、杭州、南京,办理吸纳存银、异地汇兑,同一天开张,初步打出‘汇通天下’的牌子。每个分号都要在堂内公布各地分号分布情况。”
罗日臻说:“如果开出这九处外地分号,每个分号至少要有三万两银子,那么大约要有三十万两银子的本钱。”
“这个本钱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这钱在各个分号,都能赚钱的。”朱慈烺从容地说:“京城由于种种原因,生意不振,银票发行还不够兴旺。孤决定,在扬州、南京、杭州、苏州四地,提前发行银票。”
罗日臻有些担心:“按照小爷的准备金制度,如果发行银票,还要大量本银……”
“没关系,孤在京城会出让部分股份,届时将有一大批银子进账。”
罗日臻又建议:“京城、通州、天津较近,分号可以率先开张;济南、徐州可以第二批开张;扬州、镇江、南京、杭州可以第三批开张。”
王宜中身为裕东皇店掌柜,也有想法:“小爷,裕东皇店也可以在大地方开设分店,如天津,济南,为将来南下做准备。”
朱慈烺思考了一下,表示都认可。
裕东钱庄在店牌之上,加了一道“汇通天下”的牌子,在门内竖起牌子,介绍汇兑业务详细流程。标明了外地分号的名称,首批开张的分号在京城四个地点,通州、天津各一。
店内伙计热情介绍:“本店独家密押技术,万无一失;分号将遍布天下,汇兑方便;免除银两押运繁费及风险,千百万两,片纸可达。”
众多富商也收到了相关揭帖。一时间,热议顿起:
“若是真能汇通天下,那确实方便得很。用不着镖局护送了,会票使费,不到镖局十分之一。”
“为什么不直接用银票呢?兑换的费用更低。”
“就你聪明?银票划了界,不许跨省汇兑。跨省只能用会票。”
“那么,至少现在京城、通州、天津之间,是不必使用汇票的。只有出了直隶,才需要使用会票。”
京城、通州、天津共六家钱庄分号开张了,成为一时盛举。趁此东风,银票被兑换出去三万多两。天津的“裕东商栈”也开张了,水晶琉璃制品吸引了大批富商前来观赏,卖出去价值五千多两的货物。
朱慈烺在太子府听取了王宜中、罗日臻的汇报,说:
“随着分号的日益开张,你们两位的角色要逐渐转变,管理方法也要逐渐与身份匹配。分号多了,下面的员工也未必都尽心。所以,你们要努力完善规章制度,弥补漏洞。也要有恰当的奖赏升迁制度,用以激励员工。”
罗日臻说:“最要紧的,是各分号的账目要严谨、清楚,不然账房若是和分号掌柜串通,银子可以被偷光。”
“不必担心,孤有个办法可以对付这种情况。”朱慈烺淡定地说:“咱们实行‘会计委派制度’,所有会计,都是从总号派出,轮流上岗,从而使掌柜无法与会计结伙;新老会计交接时,必须审计清楚,清点库银,才可以交接。另外总部不定期派出巡查审计组巡查账目,清点库银。”
正说着,传报富商杜天楠来访。
“他和郑怀谦合伙运到南直的水晶琉璃珍器卖完了?又要来大宗购买?”王宜中惊喜地问。
朱慈烺说:“未必。”
入府礼毕,杜天楠快人快语:“殿下,草民想入股裕东钱庄。”
朱慈烺笑了:“当然可以。咱们可以确定股本,然后对外转让。裕东钱庄将来会将分号开到所有省会,以及所有通衢津要,股本至少一千万两。但是现在天下不太平,分号只能开到从京城到南直,以及浙江、福建、两广沿海一线。股本至少也要有四百万两。”
“四百万两的股本,可以分成十万股,印制凭证,每股凭证面值四十两。可以自由认购数量,认购的就是股东,股东每年年底分红。你是老朋友,可以折价认购。”
杜天楠眼睛发亮。
“而且,股东如果急需用银子,还可以自由转让股份。为了方便交易,这种凭证不记名,姑且就叫做‘股票’吧!每年年底登记股权,据票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