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奋被押到保密室审讯地点的时候,面无人色,一见到王渊坐在上面,顿时双膝一软跪下了,颤抖着说:“饶命!”
王渊冷冷地说:“你犯了什么罪,要我饶命?”
左奋以头触地,哭泣说:“小人泄露机密,辜负太子,罪该万死……还望念在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七八岁孩儿份上,饶小的一条狗命……”
王渊一拍桌子,咬着牙说:“要想活命,从实招来!你和谁联系的,泄露了哪些机密?”
“小的和骆养性联系,泄露了战训室薄主事的机密,罪该万死!”
王渊如堕冰窖,颤抖着声音对旁边一个副手耳语道:“太子府大祸即将来临,赶快汇报小爷,筹措对策!”又对另一个副手说:“赶快通知采风室,会同审讯!”
两个副手慌忙飞奔而去。
“小的二舅母和骆养性夫人是表亲,所以小的当初和骆养性攀了转折亲,得以入卫东宫,本无二心,只想忠心当差,奔个前程。”左奋喃喃招供,忽然又哭道:“以前营内每季都有休假,小的常去拜会骆养性,偶尔得见片刻,他也不过是匆匆一句‘好好当差’而已。自从太子出宫开府,许久不曾见到他。”
“不要废话!快说后来怎么联系上的!”
“小的出宫招侍卫,他忽然到招兵之所见了小人一面,穿的就像一个平常人。他吩咐小的,留心太子府内要紧之事,必须向他汇报。因为他忠于皇上的,同时也要保卫太子安全,必须了解掌握太子府内的一切。’小的糊涂,就答应了他。从此就联系上了。”
王渊又捶了一下桌子,问:“府内防范如此森严,你的消息怎么传递出去,外面的消息又怎么传递进来?”
“太子府的人只要是带着侍卫出动,锦衣卫立即有人跟踪。小的出外差,一般站在队尾,后腰上会挂一个蓝色锦帕,他们会跟到小的附近,露出标记——袖着手,中间挂着一个黑巾,走过去,小的看见了,就找个借口离队片刻,和他交谈。消息就是这样传递的。”
这时,报告太子的保密室副手回来了,附耳告诉王渊:“小爷在京营,书房值班的已经派人骑快马去报告了。”报告采风室的副手,则带着采风室一帮人都过来了。
田耀祖表情严肃,和王渊只是点个头,就坐在旁边,一边看审讯记录,一边听左奋招供。
“成国公府一案不久,小的有一次出外差,忽然有人带着标记从小的面前过,小的去会了面,发现等候我的,竟然就是化了装的骆养性本人。”
“他对小的说,务必搞清楚战训室主事是谁。小的说,太子府除了战训室和教导营的人,任何人都不能近前看到战训室主事。于是他要小的打听到战训室主事的年貌。并交给小的一张纸,上面写了套人机密的话头。小的看了,才去打听套问的。”
田耀祖道:“那张纸呢?”
“小的看明白以后,就吞了。”
“今天外差,你把机密给了谁?”
“还是骆养性本人。”
“混账!”王渊气得直拍桌子:“《保密条例》条款昭然,你这样泄露机密将要乱棍打死,你不知道吗?”
“小的糊涂!小的糊涂!”左奋拼命叩头,哭道:“小的知道泄露机密背叛太子要被打死,但是锦衣卫势力何等之大,老母幼儿都在他们手上,小的真是没有办法!”
王渊厉声道:“你这个蠢货!你知不知道二十天前,骆养性已经被罢黜,锦衣卫都指挥使已经换成李若琏了?”
左奋茫然道:“罢黜?换人?小的一点都不知道。”
王渊咬牙切齿地说:“此事何人不知,你竟然不知道!”
“小的着实不知,侍卫营中,无人提及此事……”
周镜忽然插话说:“侍卫营确实不知道。教导营有‘时事通报’,还有‘时局报栏’;而侍卫营完全没有。所以人人如在鼓里……”
“领班大人,正是如此!所以小的听他说:‘照顾你的一家老小’,十分畏惧,才做出此等事情。”
周镜吼道:“但是,这不是你背叛太子、泄露机密的理由!”
左奋大哭:“小的该死,呜呜呜……”
田耀祖平静地问:“你告诉骆养性战训室主事是谁?”
“小的一直没打听出来战训室主事是谁,只是知道了:他年过五十,书生,短髯三缕,山西口音。”
田耀祖对王渊说:“王主事,借一步说话。”
两人退到了厢房,田耀祖小声说:“年过五十,书生,短髯三缕,山西口音,而且还知兵,这些消息到了骆养性手里,他显然能断定薄先生的真实身份了。”
“那怎么办?”
“这样的消息如果到了皇上御案上,那么这就是天大的事情:太子窝藏丧师失地的统兵大臣,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图谋不轨!”
王渊两手冰凉:“太子现在不在府内,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咱们怎么办?”
“事情倒也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田耀祖分析道:“骆养性已被罢黜,身无职衔,不能直接上奏。他一定会通过某个人,来汇报给皇上。但是,现在太子风头正盛,一般大臣未必愿意和太子作对,他一定还要找到合适的盟友。所以,咱们筹措得当,还可以拦下来。”
这时,外面有人说:“太子回来了,书房召见!。”
王渊、周镜、田耀祖都迅速到了太子书房。朱慈烺定定地坐在书案后,田存善侍立一旁。
朱慈烺问:“骆养性已经知道孙先生在太子府了?”
田耀祖道:“应该知道了。”说着递过去左奋的供词。
朱慈烺看了,淡淡地说:“骆养性怎么这么天真?皇上就是知道孙传庭在孤这里,顶多发一通脾气,现在还能废了孤的差事不成?没有孤,谁来筹饷?谁来练兵?真是枉做小人。至于废掉孤的储君之位,哈哈,纯属梦呓!”
“真正麻烦的,是泄露给朝臣,到时候可能会有一大波人上章弹劾,给皇上摆臭靴阵。皇上虽然英明果决、乾纲独断,但是蚁多咬死象,烦都被烦死。”
王渊、周镜、田存善松了一口气。
朱慈烺换了冷冷的语气:“但是,孤不能放过他!他已经被罢免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职位,还这样来侦探孤,是决不能容忍的!迫孤杀人,孤不得不杀!”顿了顿说:“田耀祖、王渊留下,其余人外面伺候!”
待田存善、周镜出去,朱慈烺对田耀祖说:“孤不想让骆养性看到明天的太阳。”
“遵命!”田耀祖果断响应,然后又说:“殿下,还有这么几个问题需要搞清楚?”
“第一,骆养性去职以后,两次亲自化装前来接头,那么原来监视太子府的锦衣卫去哪里了?”
“第二,李若琏接掌了锦衣卫,知不知道此前有人监视锦衣卫?”
“第三,骆养性到底想干什么?是为了报复殿下吗?他纵然不顾自身,难道就不顾子孙?”
“第四,他拿到太子府机密,如何处置的?”
“所以,在骆养性死之前,还要问清楚。”
朱慈烺点头说:“能问清楚最好,以绝后患。实在问不清楚也没关系,孤不在乎!反正他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