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定睛一看,那人是杜之秩身边的小太监。
陈洪范怒目圆睁,正要发作,却只见小太监从怀里拿出一块金牌,一封密函,将其一齐举起来大声喊道:
“奉皇太子殿下密旨!居庸关上,敢有临阵降敌者,死!杜之秩叛主背恩,试图从贼,我已将其处死!”
杜之秩惊惧莫名,努力抠着喉咙,呕出一点东西,然后乞求道:“饶命!水!给我水!”周围几名由杜之秩带来的侍卫要上前递水,小太监厉声道:“谁也不能给他水!否则就是和太子作对!”然后努力站直身子,对周围大喊道:
“太子杀人,谁敢阻拦!”
所有的人都站住了,望着金光闪闪的刻有“太子府”字样的金牌,不敢出声,也不敢动作,任由杜之秩瘫在椅子上呕吐呻吟。
最后终于有一个侍卫忍不住说:“阎金水……阎公公,你杀了杜公公,仅凭一块腰牌,一纸信函,就能阻止居庸关守军降敌吗?”
小太监阎金水微微一笑,淡淡地说:“太子的人做事,向来是天衣无缝,铁手无情!咱家是站出来了,可是谁敢保证这关上只有咱家是太子的人?谁敢从贼,背后随时有太子的人捅刀子!不信试试!”
陈洪范看看周围部将亲兵,汗毛直树,只见阎金水把密函递了过来:“陈总兵,你可以看看!”
陈洪范接过来,从开着的封口中抽出一张纸,果然是太子亲笔密旨,钤印也是太子之宝,看罢缓缓将纸收进密函,递回去,问:“太子何时派兵来援?”
“太子自有定夺!总之,太子不会不管诸位的!但是万万不能投降!”小太监凛然说:“太子已经在南线取得大胜,诸位万万不可看错形势,自毁前程!”
噗通一声,杜之秩滚落在地,抽搐了一会儿,很快停止了呼吸。
在场人员第一次感受到太子的魔爪,个个背后发凉。
陈洪范深深吸一口气,说:“本总兵也已经看不惯杜太监急于从贼的样子,只是慑于监军之位,不敢出言反对而已。现在小公公奉太子钧旨,清除此贼,本总兵实在庆幸!”
然后转身断然喝道:“诸位听令!”
“在!”
“立即备战,坚守待援!”
小太监点头说:“好!将这杜之秩的头颅,砍下来挂到城头,以示守关决心!”
陈洪范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好!”
杜勋在关城之下徘徊等待,希望杜之秩及守关将士开门归附,他也好到李自成面前表功。然而半个时辰之后,城头抛下来一具无头的尸体,随即有人头被吊着头发挂到旗杆上,仔细看看,分明就是杜之秩的头颅!
城头部将士卒齐声喊道:“明贼不两立!从贼者死!”
杜勋气急败坏,指着城头说:“你你你们……等着!”回到李自成驾前,还未开口,刘宗敏等一众人等就不耐烦地说:“不必多言,你先下去吧!我们知道了!”
杜勋灰头灰脸退下,恨得咬牙切齿,暗中骂道:“待到关破,一定要撺掇新顺王将你们斩尽杀绝!”
李自成和一帮谋臣武将开始商量攻城办法。经过对地形的勘查研究,还是觉得直接进攻关城比较好。虽然关城险峻坚固,但是城下壕堑干涸,而且不深,填平不难。
刘宗敏说:“臣以为,我军务必汲取宁武关教训,仰攻险关,万万不可再拿人命去填,应该尽量调集大炮,反复轰击,打掉雉堞,毁坏城门,使守军吓破胆,咱们就好一鼓而下!”
李自成想了想问:“大炮何时能全部拖上来?”
“两天之内!”刘宗敏回答。
“好,不必着急,等待大炮上来,再全面猛攻。”李自成点头认可。
牛金星想了想,说:“臣建议,等待大炮的这两天,也不可让城头守军安逸。最好安排弓手,反复射箭,覆盖其城头,并且安排一批士卒,加紧绑扎云梯,预做准备。”
“臣附议。”刘宗敏立即赞同。
“准了!”李自成再次点头。
陈洪范既然准备守城,就组织部将士卒往城头运送石头檑木,清理各式铳炮,检修两翼长城险要之处。正在忙碌,忽然听见关下战鼓隆隆,大批顺军列阵涌来,杀气腾腾;赶紧调集士卒,谨守垛口,准备接战。
顺军来到关下,列出阵势,一齐弯弓搭箭,随着一声令下,弓弦嗡嗡齐响,顿时城头箭如雨下,只是被雉堞挡住的比较多,或者从城头飞过去了。城楼无可躲避,顿时插满了箭头。
守军基本都是躲在雉堞后面,因此受伤的并不多。
守军部将一声喝令,城头装填好的三门大炮、八门佛朗机炮被点燃了引线,“轰轰轰!”炮声连续炸响,两门大炮的炮弹不知偏到哪里去了,只有一门大炮的炮弹打进顺军阵中,打死好几个人,带来一阵骚动。八门佛朗机炮有三门命中敌阵,也分别打倒几个人,顺军只好向后退出火炮射程。
一看打死十来个顺军,顺军就后撤了,城头一阵欢呼。陈洪范及部将也大为高兴:“这闯贼人马虽多,也不过如此!”
顺军弓手后撤以后,再次弯弓搭箭,然后一齐前冲,向城头发射,再一齐撤退。千余人的阵列,共进共退,有条不紊。陈洪范和部将从雉堞箭孔里望见了,刚才的轻视之心,顿时消失。
好一会儿之后,放了几轮炮,才打死一个顺军。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顺军不时地发动齐射,也有人在远处抬来云梯,却并不进攻。
傍晚,陈洪范在城楼召集部将商议战局,狐疑地说:“闯贼莫非在实施疲敌之计,然后晚上却来偷袭?”众人也难以确定,陈洪范望望小太监,小太监却说:“咱家清除了杜之秩,接下来只是居中联络的人,不是监军,不能指手画脚。守关方式,还是由陈总兵及各位将军来定。”
陈洪范心中快慰,又和大家商议一番,最后定议说:“晚上加强戒备!”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上午辰时以后,顺军才前来射箭扰乱。陈洪范登城望了望,与昨日并无区别,于是也不多言,只是命令城头严加守卫,一旦有异常,立即禀报。
回到府衙,陈洪范问诸位部将:“这顺军似乎在等什么机会。你们看,到底在等什么?”
部将纷纷说:“这么多人马已达关下,不可能还在等人马到齐了。”有一个部将忽然想到:“昨日那劝降的太监说闯贼带了大炮,怎么没有看见?”
陈洪范恍然大悟:“在等大炮!居庸关难以攻下,只有用大炮来轰,毁坏城墙,才可以破城入关!”然后发愁道:“不知他要抬多少大炮来,万一炮多,如何抵挡?”
“陈总兵!”一个尖声尖气的嗓门在喊,随即阎金水进来了:“太子府来令,命令尔等一旦见到闯贼以炮攻城,只需抵抗一合,立即全部撤退,直奔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