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金水说着递过来一封密函，陈洪范打开一看，果然是太子、孙传庭联署命令，顿时放心，只是还有些疑惑：“这是为何？”

阎金水说：“不必多问，太子在真定歼灭刘芳亮五万大军，何等智谋才能做到！尔等只管执行便罢。何况尔等不必死战，应该高兴才是！”

陈洪范点头称是，忙把太子密令大声读了一遍，请部将人人过目，然后对亲兵说：“尔等务必知晓：这是太子钧旨，并非本总兵擅自撤退！”众人一齐回应：“晓得了！”

陈洪范于是命令部下做好撤退准备，然后带着部将再次登上城楼，观察顺军。

在城头等了两个时辰，也没见到顺军大炮上来，陈洪范和部将在城楼中等得心焦，起而复坐，坐而又起，甚是不耐。

午后，城中人马上来汇报，已经做好撤退准备，陈洪范无奈地说：“还未见闯贼大炮！”

话音刚落，一个守军冲到门口叫道：“闯贼大炮来了！”

陈洪范和部将们精神一振，就像财迷听说财神来了，急忙出来，果然看到顺军有一大帮人，抬着一门千斤大炮到了城下，安放炮位。

“就一门？”陈洪范犹豫地望着旁边的阎金水说：“阎公公，这算不算见到闯贼以炮攻城？”

阎金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金光闪闪的圆筒望远镜，望着远方，说：“后面闯贼还在抬大炮呢，何止一门？当然算见到闯贼以炮攻城了！”说着把望远镜递过给陈洪范，陈洪范接过一望，大喜说：“果然如此！”

立即把望远镜还给阎金水，大声命令：“所有大炮、佛朗机炮，瞄准闯贼炮位，连续发射！炮管红了为止！”

“所有弓手，一齐向闯贼大炮方向抛射！”

“所有士卒，一起呐喊助威！”

士卒立即应声奔走，推动火炮和佛朗机炮进行瞄准，点燃早已装填好的引线，然后躲开。

城下顺军正忙着挖土，摆炮，校正，忽然听到城头大炮炸响，宛若惊雷，都吓了一大跳。幸好那三门大炮打得不准，没有伤到人；佛朗机炮则射程不足，打不到这么远。

接着城头箭雨飞来，射程更是不足，全部落在地上。

喊杀声倒是不停传来。

刘宗敏靠近前军，听到炮响，登高远望，见关城之上的守军发疯似的放炮射箭呐喊，不禁哈哈大笑：“大炮一到，官兵卵子都吓掉了！没种！”

李自成在中军大营听到炮声，眉头一皱：“大炮到位了吗？”

牛金星说：“还没有。这大炮小炮混杂，应该是城头明狗在发疯。”

果然，前军派人来汇报：“第一门大炮刚刚运到城下，城头明狗就吓得拼命放炮！还有大批弓箭射下来！”

李自成问道：“会不会威胁到大炮？”

“启禀顺王！城头大炮只有三门，运转不灵，难以打中；若干小炮打得不远。够不着！弓箭更不用说。”

“小心守卫炮位，加紧安放！一旦全部安放完毕，立即开炮攻城！”

城头的火炮放了两轮，就彻底哑了；弓手射了几支箭，就都歇臂养力；喊杀声也停了：纷纷下城，从东门撤出居庸关城。

足足一个时辰以后，城下顺军才起了疑心：“城头怎么没有一点动静了？”

刘宗敏抵近一看，只见旌旗飘拂，然而一个人影也没有，原本多少会有人走动的。

“莫非他们被大炮吓跑了？”刘宗敏派人直抵城墙下，城头也没有人放箭阻拦。

李自成得报，立即赶了出来，刘宗敏过来汇报说：“城头明狗见到我军大炮，发疯放炮射箭之后，发现伤不了我军大炮，似乎逃了，城头已无人影。臣正在组织人手爬城。”

李自成觉得难以置信，却看见两个身手敏捷的勇士，用弓箭把绳钩射上城头，然后拽着绳子蹬墙往上爬，一会儿就到了半腰。这时候如果有人砍断绳索，或者用石头来砸，两个勇士都将死于非命。

李自成、刘宗敏及整个顺军都在盯着这两人，几乎屏住了呼吸。然而，两个勇士顺顺当当地登上城头，却发现城头空无一人；再向关城之中一望，也是没有人影。于是立即释放吊桥，然后下城开门，却发现门洞被砖石堵死，只好回到城头，向下汇报情况。

刘宗敏当机立断，再派人手登城。一个时辰以后，挖开了城门，大军涌入，小心侦察前进，最终发现并无埋伏，实实在在一座空城！

李自成挥师通关，骑着乌骓马出了居庸关东门数里，对侍立道旁的刘宗敏说：“大炮果然有用，尚未炸响，就把守军吓跑了！”

刘宗敏笑吟吟地说：“是新顺王的天威，把明狗吓跑了。”

李自成一听，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轻举马鞭，遥指前方，说：“前面就是昌平，老朱家的祖坟都在那里。崇祯还有人马去保卫吗？”

“崇祯下诏天下勤王，据说各镇没来多少人马。只怕护卫京师都不足，哪里还能分兵保卫陵寝？”牛金星说。

李自成点点头，望望南方，说：“制将军刘芳亮，率八万精兵，直指畿南，想必已经到了。要尽快派遣斥候，与之联络，也好南北夹击京城，使明狗首位不能相顾！”

“遵旨！”刘宗敏道。

忽然，后面队伍一阵骚动，有斥候从居庸关里冲出来，直奔李自成。亲兵拦住，询问情况，原来是有十万火急的消息要向新顺王禀报：制将军帐下的标前果毅将军任继荣来了！

李自成有些不祥的感觉：“他不在刘芳亮那里打仗，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叫他过来！”

看到任继荣落魄仓皇的样子，李自成不禁为之动容，身边一帮谋臣武将也为之变色。刘宗敏上前迎着，问道：“任将军，怎么成这个样子？南线大军怎么了？”

任继荣嚎啕大哭，捶胸跌足，半天才从嘶哑的喉咙里说出话来：“制将军刘帅，所率大军在真定全军覆没！刘帅已经遭遇不测！”

这个消息如同闷雷，让在场众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牛金星先反应过来，上前扶住任继荣，附耳说：“任将军，不可在此喧哗，扰乱军心，且到新顺王面前，细细禀报！”

任继荣顿时明白，不再嚎哭说话，只是抽噎。

李自成亲兵宿卫围出一个大圈子，将李自成及其文官武将围在中间。牛金星这才对任继荣说：“你且细细到来，制将军在真定就遇到什么麻烦？”

任继荣喝了一壶水，喘匀了气息，将真定之战过程详细说了一遍。李自成、刘宗敏、牛金星都插问了一些问题，总算明白了真定之战的全貌。

“这小畜生，真是妖孽！”李自成抬头，眯着眼望着远方说：“袁宗第死在他手上，五万大军被击溃，人都说是小畜生侥幸得逞，孤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他现在灭我军了南线八万人马，一定在京城又想出点子要对付我军！”

“但是，孤率军五十万，岂是他的小小伎俩所能对付？一定要拿下京城，活捉崇祯父子，为刘芳亮报仇！”

任继荣立即跪倒喊道：“谢新顺王！拿下京城，为制将军报仇！”

李自成点点头，对牛金星、刘宗敏等一干人等说：“但是，必须仔细琢磨小畜生的铳炮和战法，想出对策，才能攻打京城！”

牛金星从震撼中醒过来了，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顺王英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确，现在必须想出对付铳炮的法子，才能进攻京师，否则贸然前去，纵然拿下京师，也要伤亡惨重！”

刘宗敏上前说：“不如退回居庸关，占据关城，想出对策方才前进？”

李自成摇了摇头：“关城狭小，不便驻军。可往昌平，驻扎整顿！”

大顺军队再次前进，首领和部将们都变得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