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羽心中对那个夸赞自己“很帅很帅”的小女孩儿竖了竖大拇指，觉得她很有眼光，眼前的饭菜也更香了；倒是车乐乐坐在穆羽旁边，垂下头没说话，也没吃他自己选的那些吃食。

穆羽轻轻拍了拍车乐乐的肩膀，催促道：“吃啊，你不是说等下还要去读书的吗。”

车乐乐这才“哦”了一声，灰心丧气的拿起了筷子，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细嚼慢咽的模样同穆羽的满嘴油腻形成了鲜明对比。

穆羽虽然吃遍了繁华镇所有的酒馆，但没有一家能比得上这座食堂，穆羽大吃一口就抬头笑一下，大吃一口就抬头笑一下，嘴角都是油，都快滴下来了，像个傻子似的穆羽也不管，或者说穆羽此时只顾吃了，没空在意那些形象，再者说，他的形象本来就不好。

在繁华镇的时候，在赢雀之前，就只有镇上的小乞丐们愿意同他待在一起；再后来，穆羽没有馒头了，那些小乞丐也不愿意搭理穆羽了。

所以穆羽对钱财极其看重，吃饭能不花钱就不花钱，如果非要花钱，那就能不吃就不吃，左右不过饿着而已，反正在老头离开后，他早就习惯了。

如果不是赢雀，穆羽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而且应该会比庙堂上最高的那个人还要孤单。

不远处，刻纹分院仅有的两个小女孩儿坐在一起，那个长有一张瓜子脸的小女孩儿，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有些白，名叫左敏儿，她旁边那个小女孩儿则是个皮肤黝黑的，头发也不长，此时正看着海吃海喝的穆羽，皱着她那有些好看的眉头。

左敏儿看着这位昨天才认识的闺蜜，轻笑一声，“看吧，还是白逸云好看些吧，大气从容，温文尔雅，关键是他可是霸城学院这十几年来第一位紫色刻纹之瞳的学子啊，以后注定在万人之上！”

左敏儿双眼迷离，显然是在想那位白逸云了。

公良颖有些黑，看着穆羽的样子张了张嘴，却实在说不出穆羽比白逸云更帅的置气话。

……

穆羽领着车乐乐心满意足的从食堂门口走了出来，经过那两个小女孩儿的时候，二人看了看穆羽仍然满是油腻的嘴角，便一个比一个快的低下了头。

除了这件事让穆羽心有不爽之外，其余还好。

穆羽双手负后，道：“车乐乐，以后小爷天天带你来这儿吃东西，太他娘的好吃了。”

车乐乐有些灰心丧气，道：“羽哥儿，我以后不想来这儿吃饭了。”

车乐乐想起刚刚那位管事看向自己的目光，眼眶又是一红。

穆羽一怔，心大的他没有发现车乐乐的异样，还以为他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来这里白吃白喝。

可脸皮这东西有用吗？能当饭吃吗？

曾经差点儿因为半个馒头就要饿死在路边的穆羽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半路上，车乐乐没了去读书的兴致，穆羽便带着他在霸城学院里面兜兜转转，或者说是车乐乐带着他，只是车乐乐无论如何也不想去刻纹学院了。

到最后，身为刻纹分院学子的穆羽却陪着车乐乐在军事分院瞎溜达了半天，半天下来，穆羽只觉得军事分院风景不错，车乐乐却越走越心情激荡，一会儿指着一个雕像说那就是守住霸城的公良辙将军，是学院为了纪念公良辙将军守住霸城而建设；一会儿又指着一座阁楼，说那里有着历年来战死在霸城的有功之人……

穆羽看着车乐乐的向往模样，总觉得这小子选择军事分院作为辅修，是为了哪天可以心安理得的战死在霸城。

人，总是还没想好怎么活，就给自己的死亡安排了无数种感天动地的方式！

穆羽不可置否。

霸城学院除了刻纹分院和国子分院不可同修之外，都可以选择两座分院同时学习，军事分院、国子分院、御灵分院，这三个分院的学子一般都会选择另外一个。

御灵分院选择军事分院或国子分院，军事分院和国子分院的学子选择御灵分院。

因为这种人在庙堂和军中会更吃香。

而刻纹分院和杂学分院只能有天分的人才可以进入，比如进入刻纹分院的硬性条件之一便是具有刻纹之瞳。

但是，刻纹学院的学子们只能选择军事分院或者杂学分院作为自己的辅修课程，不能辅修国子分院。

刻纹师不入庙堂，这是世间的普遍认知。

庙堂水深，耽误修行。世人是这么理解的。

车乐乐在入学时便选择了军事分院作为自己的辅修课程，而穆羽则只想安安稳稳的当个刻纹师，小有成就之后，就安安稳稳的回到繁华镇，接下老头的活儿，当个守庙人。

大半日下来，穆羽又饿了，看着车乐乐的兴奋神色，却不好意思开口去刻纹学院食堂吃东西。

车乐乐不愿意，穆羽便不会强求，穆羽不愿意也不会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了。

而车乐乐此时激荡的心情，显然是不会想起他们是人，还需要吃东西。

穆羽幽幽一叹，忍着肚子向自己的抗议，陪着车乐乐走走又停停。

车乐乐走到一处钟楼处，钟楼高三层，方方正正，层层相叠。

车乐乐仰视着这处钟楼，向往道：“这就是公良辙将军在霸城被围之时，募集学院师生之处，据说当时霸城学院千百师生无一退缩，皆尽站在了钟楼之下，听候公良辙将军调遣。”

“再后来，公良辙将军击退了斗宇帝国的重重围困，这座钟楼也成了霸城学院的朝圣之地。”

穆羽抬头，看向钟楼，良久都没发现和别处钟楼有什么不同，可车乐乐此时双眼有光，神色向往，穆羽奇怪，这钟楼难道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穆羽瞬间了然，然后暗叹一声，果然自己并不是一个能舍身保国的人啊。

“唉，可惜啊，以后我这么一个文能安邦定国，武能开疆扩土的文武双全之人，却要选择归隐于市，也不知帝国会因此多了多少风雨。”穆羽心中哀叹不已，在为帝国可惜。

当然，这话他也不敢对别人说——怕被人打。

车乐乐扭头一转，看到穆羽悲天悯人的模样，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惺惺相惜的感觉，歉意道：“原来羽哥儿也从心中向往率众抵抗斗宇帝国，我还以为羽哥儿你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呢，以前是我唐突了，请羽哥儿莫怪。”

车乐乐对穆羽作了一揖。

穆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多想对这个愣头青说你的感觉没错，可看到车乐乐如此恭敬的模样，穆羽便轻轻扶起车乐乐，泪眼朦胧道：“乐乐，既然被你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我也很想收复燕云十三州啊，只是才疏学浅，实在是怕误人误己啊。”

车乐乐急忙辩解道：“羽哥儿怎么如此说，羽哥儿乃是那万中无一的刻纹师，那怕只是一人，就可抵得上千军万马。”

穆羽唉声一叹，道：“可是刻纹师学业繁重，平日里又琐事繁多，我又如何去学习兵法，报效帝国呢？”

车乐乐正义凌然道：“羽哥儿乃胸怀大志之人，岂可因琐事缠身置国家大事于不顾，我车乐乐虽然不才，但也愿为羽哥儿解忧，羽哥儿以后有什么繁琐俗事，就尽情交给我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穆羽搓着双手，一脸的不愿意。

车乐乐义正言辞道：“就这么说定了，羽哥儿再拒绝，我可就要生气了。”

穆羽看着随时大发脾气的车乐乐，艰难的点了点头。

数十年后，曾经给穆羽洗了三年臭袜子的车乐乐，每每想起此事，都会对穆羽小声谩骂不已。

……

宿舍区，六号楼五零二房间内，一个肥嘟嘟的小胖子睁了睁眼，看见天还黑，就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在小胖子心中，如果上学就是睡觉，那他愿意上一辈子学。

又是一个时辰后，小胖子忽然觉得有点儿奇怪，打了个激灵就坐了起来，走到窗户边一瞧，才看见那些遮住阳光的黑布。

小胖子推开窗户一瞧，看了看已经快要下山的太阳，眨巴眨巴嘴，“原来还没到晚上……”

睡意渐渐席卷全身的小胖子又慢悠悠的回到了床上，心中还在感叹着，“舍友都是好人啊，知道我喜欢睡觉，还特意用黑布遮上了窗户，好人呐……”

无声言语的谢冷松再次从迷迷糊糊中步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