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羽很累,真的很累;哪怕一个多月前远远吊着张解那帮人,边跑边骂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
毕竟当时还有力气去骂人,但穆羽现在只想睡觉。
第五千竹的青竹虽然恢复了穆羽和白逸云不少体力,但疲惫感仍在,没了白逸云在一旁,穆羽回到宿舍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穆羽睡得很香,睡得很甜,还梦到了老头回来了,和他一起张罗着他的冰棍小摊,冰棍小摊生意不好也不差,但最起码能保证他和老头一天两餐有余;冬日里也不用再去死人堆里扒下衣服取暖。
穆羽梦到他和小摊上的顾客吵架,老头怒气冲冲的拿着一根扫把打在了那人的头上。
然后穆羽抱着那人的大腿,大叫老头快跑,老头犹豫了下,看了看那人五大三粗的身材,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气上心头的老头冷静了下来,颤颤巍巍的走回刚刚在小镇置办的小院,还插上了门。
独自留下穆羽一人承受着狂风暴雨。
最后,穆羽挨了一顿毒打不说,小摊也让人给砸了。
穆羽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翻过了墙头,指着老头的鼻子就开始大骂,骂得正起劲的时候,穆羽醒了,因为梦中挨了毒打一顿的穆羽明明没哭,却听到了一阵嗷嗷大哭的声音,还有“砰”的一声的开门声。
梦中的穆羽怔了怔,然后繁华镇的蓝天、小院瞬间消失不见。
穆羽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留下的泪水,梦中的情景仍在眼前,却好似海市蜃楼,看得见摸不到;耳边依旧有着嚎嚎大哭宛如鬼叫的声音,穆羽不管不顾,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双眼无神的看向窗外。
“哇……我爹打我……呜呜呜……我亲爹在全班同窗面前打我……我不要上学了……呜呜呜……我再也不要上学了……”
尖细而沙哑的声音不断在五零二房间内回荡。
终于,穆羽“蹭”的一下站在了床上,怒吼道:“别哭了,哭你妹啊!”
小胖子被穆羽一吓,哭声顿时一止,只是脸上泪珠仍“吧嗒”“吧嗒”的往下落,红红的眼珠本来就小,哭肿了之后便更小了,努力的张开看向穆羽,鼻子一抽一抽的。
穆羽看着谢冷松如此模样,初初见面时的那些厌烦感顿时少了一大半。
“哭哭哭,哭什么哭,咋的,你第一次被你亲爹打啊,有什么好哭的!”
小胖子狠狠的吸了吸鼻涕,一手揉着眼角,很是委屈,“可是以前都是在家打的,除了仆人和我娘亲我奶奶之外,没有人知道啊;这次可是在教室里当着先生和同窗,把我屁股都打烂了啊。”
小胖子脸上的泪珠掉落的更快了。
穆羽嘴角抽了抽,这小子才多大啊,就开始要面子了。
穆羽跳下床,和小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慢慢了解着事情的经过。
原来小胖子的爹今天早晨特意来到了小胖子的教室门口,打算见证小胖子的第一天上学。
可是左等右等,直到日上三竿,才看到小胖子衣衫不整的跑来,本就生气的霸城太守,又看到小胖子慌慌张张的模样,一脚就把自己的亲儿子踹到在地,拿过旁边仆人手中的木棍,一棍一棍的敲在了小胖子的屁股上。
军事分院同刻纹分院不同,学子无数,班级无数。
当时,附近的三个班级,无数颗小脑袋趴在窗户和门框上,心有余悸的看着小胖子的屁股被打了个血肉模糊。
直到手中棍子折断,这才有仆人敢上前来低声劝说,平日里威风凌凌的霸城太守甩袖就走,对地上昏厥过去的小胖子看都没看一眼。
还是军事分院的植物系开灵师,医治了小胖子,好在小胖子虽然看着很惨,但都是皮肉伤,军事分院的开灵师实力高深,小胖子当场就复原了。
然后他看着自己亲爹离去的背影,开始嗷嗷哭,怎么劝都劝不住。
小胖子那节课的先生没辙,只能让小胖子回宿舍休息。
于是,小胖子便一路哭一路跑的回了宿舍,顺便还惊扰了穆羽的美梦。
穆羽撇撇嘴,竟然因为迟到这种小事,打断了棍子,这霸城太守对自己的儿子有点儿狠呐。
谢冷松依旧掉着眼泪,穆羽无奈一叹,看来不把这家伙安慰好,他今天是别想睡觉了。
忽然间,穆羽觉得自己有些命苦。
“哭什么,你爹要是不在乎你,又怎么会打你?你爹这叫什么,这叫恨铁不成钢,更叫打在你身痛在我心,不,是痛在你爹心,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并不想当你爹。”穆羽有些害怕。
“去你的。”小胖子虽然有些怕穆羽,但涉及到他爹,他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穆羽看到小胖子没把自己当成爹,这才放下心来,砸吧砸吧嘴,接着道:“你看,你爹是霸城太守,那他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收复燕云十三城。”谢冷松抽泣道。
“你看,是吧,你爹为什么送你来霸城学院,还让你主修军事分院?还不是想让你努力学习,将来能够帮他或者是替他收复燕云十三城吗。”穆羽摇了摇头,接着道:“可是你呢,第一天上学你就迟到了,你这相当于将你爹的一片苦心摔在了地上,又狠狠的踩了几脚,你说你爹能不难过吗,能不伤心吗?”
谢冷松心情好了一点儿,若有所悟的“嗯”了一声。
穆羽接着道:“你爹打你用了几分力,就代表着心中在意你几分,你爹打你越疼,就代表越在意你;所以,你有一个这么在意你的爹,你还有什么好哭的。”
谢冷松终于不哭了,擦着眼角的眼泪,道:“我以后一定用心学习兵法,再也不惹我爹生气了。”
谢冷松斜着眼看着穆羽,道:“穆羽,虽然你看起来凶神恶煞,挺讨厌的,但相处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穆羽小脸一黑,深吸了口气之后,尽量让自己散发出迷人的微笑,道:“那当然了,其实你对还我不了解,我是个大大的好人呐。”
谢冷松摇了摇头,反驳了穆羽的那个说法,很是实诚道:“没看出来,昨天刚刚见面,你就把我吓跑了。”
穆羽皮笑肉不笑,开始有点儿可惜这个死胖子的爹怎么就没有打死他呢。
那他应该来帮上一把啊!
“小松儿啊,万一以后你又惹你爹生气了,你爹又打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看着谢冷松充满期待的小眼睛,穆羽眯着眼睛笑道:“你应该大喊我不疼我不疼,你今天就打死我吧,你打不死我你今天就是我儿子。”
谢冷松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浑身的肥肉也随之颤了颤,畏惧道:“为什么,他真的会打死我的。”
穆羽恨铁不成钢道:“那可是你爹,怎么能打死你呢,刚刚我不是说了吗,打在你身疼在你爹心,你喊得越疼,你爹也就越难受;所以你只有说你不疼,你爹心里才会稍微好受一点儿啊,你说身为人子的你是不是应该多尽一点儿孝道,让你爹心里好受一点儿呢?”
谢冷松犹豫了下,道:“虽然我已经发誓以后尽量不惹我爹生气了;但万一我又做错了事,他再打我的时候,为了让他好受一点儿,我一定会说我不疼的,谢谢你穆羽。”
谢冷松对穆羽感激道,若不是穆羽的这一番话,他都不知道他爹的心有那么疼,他爹有那么爱他。
穆羽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小胖子啊,你孺子可教啊”。
于是,某个信以为真的小胖子,日后一边被他爹狠揍一边大喊“爹,我不疼,爹,我不疼,爹,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疼”。
霸城太守越打越狠,若不是小胖子的母亲和奶奶来的及时,怒火攻心的霸城太守差点儿就在那天绝了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