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戈壁,陨石滩
青扦,鸱鸮
莽荒亘古
一望无垠欤
牦牛旅一干人马在铁笼滩休养生息
东方携青烟遨游方圆百里,竟是荒无人烟,水源阙如
正在无计之时,忽见几只喜马拉雅麝在前方数里外一阵风掠过
不久一头高山猞猁在沙丘上露出头来,褐纹棕毛,两耳斜飞一簇犴毛,平添威势
见到人类竟是毫不畏惧,嗒嗒有声,径向一骑所在狂吐口水,实在是肆无忌惮,目中无人
东方又好气又好笑,提辔扬鞭,卷上坡头,便要生擒猞猁狂徒
那猞猁早已刮风似也遁去,扬起一道尘暴,消失在沙丘涟漪或流沙之下
东方提缰环访,一匝未满,果然惊起藏身浅沙之下的猞猁,翻身跃起,径望西北方向酣足遁去
东方不依不饶,打马紧追不舍
一骑一猞,好似捉迷藏一般,渐行渐远
却始终你来我往,各出障眼手段
几次险些活捉狂徒,哪知还是被它阴遁脱逃,倒要看看黔驴或有技穷时么
最后一次东方索性下马,空手博獠,踢沙缉拿
一招辟空扶侣,挥手之间,猞猁滚落在地
正要挥袖拿获猎物,遽尔传来戚戚哀鸣之声,一头雌猞猁危立远处钻天杨树桠上,呼唤无端
东方心中一动,哈哈长笑道,看在你家夫人的份上,就饶你一命罢
一脚轻扫,那猞猁飞出丈外,一溜烟去了
倏尔风信传来泉水的气息,东方大喜之下,手脚并用,爬上一陵沙山,放眼望去,几座小山环抱之中,一片绿洲映入眼帘,萋萋茂草和青扦树林深处,一泓冷泉掩映其间,好似水晶碧落,清邈自鉴
东方饮马碧落泉边,掬水小啜,甘甜可口,逡巡林下芳草之间,静谧清安,恍若隔世
一群喜马拉雅麝藏身芦苇深处,偶尔呦呦几声,更添莫名风致
东方躺在树下,闭目养神,无所用心,虚度光阴
正在打盹寤寐之际,一阵阴风扫过,不禁心下一凛,竖耳谛听,远方似乎踢沓马蹄声响,东方起身牵了坐骑遁入一堑落叶丛中,口衔青扦芽株,静观其变
不久二骑前后放马泉边,乃是两个身着西域胡服,头戴塔什干绒帽,一高一矮,坐骑倒是神骏,均是帕米尔高原马,虽不甚高大,却是飘飞体壮,最耐长力奔袭
又听得二人说话,竟是葱岭一带的突厥语系方言,东方曾游历西域各城,也是差池可解
这平措赤烈的牦牛小鬼已然靠近罂墟,只怕坏了楼主的大事
不妨,鸣沙崦的翟沭也不是善茬,咱们就找他
咱们两手空空,只怕
不妨,可以借一个人的首级
那瘦高竹竿般的汉子似乎无甚主意,惟矮者马首是瞻
二人喝了几口泉水,上马连骑望北飘去
东方正欲从落叶丛中钻出来,忽又听得一人呼吸声响,就在不远处的树上,东方按兵不动,倒要瞧个究竟
过了一会儿,但见那人从树上溜了下来,原来是一个瘦小的汉子,也是胡人打扮,一头乱发,好似刺猬一般,飞蓬戟张
他侉侉然下到泉边,掬水啜饮
东方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对,似乎这小小一方林子,弥漫交织一股说不出来的气息,似乎是戾气,厌气,寒气
烈日当头,秋声空阔
却与这里无关,只是因为这里有人类的蛛丝马迹
有人悄悄从东方身边偃身掠过,逼近那人
东方袖手旁观,也不点破
那人似乎洞若观火,幽幽说话,二位远道而来,何不品茗惬意,泯然随乐
翟浥,你自裁罢
鄙人与二位无冤无仇,何以咄咄逼人
你落单了,在这个江湖,没有落单的人的位置
那还等什么
二人一笔一钩,疾刺过去
那人贴地飞梭,也是间不容发,嗒嗒轻响,已然从二人脚下蹿出,把了袖刀,弹开钩笔刺划
东方心下一动,那把袖刀好生眼熟
二人正是之前来过的一高一矮的胡人,矮胖子提一管点钢判官笔,竹竿抓了一柄磨铁撩萼钩,如影随形,泼泼浪浪,骤雨疾风般罗网撩杀
两人脚步灵动,笔法钩式施展开来,竟是珠联璧合,威力暴涨
东方细看二人身法,浑不似中土武学,如魅如幻,进退趋避之间,实在是无懈可击
那翟浥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突然间漂过红雪,翟浥已然受伤
遽尔故技重施,遁地逃命
二人竟是毫不留情,骈翼飙忽,从东方头顶掠过
也是梦幻泡影之间,一把抓住胖子左脚脚踝,逆风荡了几个圈子,手一松,那胖子登时犹如纸鸢飞上半空,倥侗一声,挂在数十步外一株高大的青扦树藤之间,兀自扑腾摇摆,惊起几只高山苇鳽,振翅峦天
那竹竿也非俗子,见行藏已露,随机应变,上树御风逡巡,长臂抓了同伴,一溜烟翻山越岭遁去
东方从落叶沟中跳了出来,一声呼哨,青烟倏尔奋蹄起身,抖擞褫落身上的落叶,跃出幽堑
只见那翟浥斜靠一株青扦树干上,紧咬牙关,右手虚点左肩中府,叼了一条绡巾,缠在浸血左臂之上,便要起身前来见礼,东方忙上前安抚,说一声,翟兄不必多礼
二人宽坐树下,少顷归复
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知道
是因为这一把刀罢
它叫甚么
小錬
你识得革钹麽
我不识得,这把刀倒是识得,翟浥兮兮笑道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你会保护我的,是麽
你要去哪里
我想见平措赤烈
东方见他机敏脱跳,一双眼睛明亮异常,虽是一身褴褛胡服,面色芜秽,倒也落拓有趣,也就慨然应允,说一声,你的坐骑呢
那翟浥食中二指点唇吹哨,转眼间芦苇深处飞出一头灰驴,又青扦树洞中取出鞍鞯披挂整齐,这才随东方洒洒然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