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堡地下城。
闻着令人窒息的混合了屎尿味、各种废物腐烂味道而成的恶臭;踩着一地的泥泞,穿行在比起工厂区稀稀拉拉得多的帐篷海洋中;但不是说这里人少,相反,这片处在地下城的最角落,已经被遥远的距离阻隔了巨大工厂轰鸣声的帐篷区;在一小部分儿帐篷的外面,一个个已经看不出人形,密密麻麻的生物,或躺、或卧的,努力用各种垃圾盖在的蜷缩起的身上,隔绝着外界的阴冷。
踩着发出阵阵恶臭的黑水,小心的看着下一步的落脚点,既怕踩到黑臭的脏水,更怕踩到窄窄的路两边倒卧着的一个个皮包着骨头的人,如果那还能称人的话。
昏黄的光线下,不仔细看,你根本很难发现那这些死静的人;即使两百多号人走过他们身边,即使胖子脚上不小心甩起的黑水,溅到他们身上,他们也没有丝毫反应。
胖子恍惚间感觉到自己仿佛来到了地狱,奇形怪状的人体、鼻端的恶臭、痛苦的呻吟,遥远的工厂区发散过来的,仅剩的那微弱的一点点光;仰望头顶只有无尽的黑,死亡的气息、绝望的黑暗笼罩在这片天地之上,仿佛这里已经被死神接管;阵阵侵入骨髓的阴冷,激得胖子浑身鸡皮疙瘩暴起。
既恼怒、又无奈的胖子,只能用手死死捂着鼻子,心底里已经不到咒骂老家伙多少遍了,古语云:便宜没好货。吝啬、抠门的老家伙组织的这场不要钱的活动,明显就是个坑,可善良,天真的自己还真就巴巴的跳了进来。
再想起,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问过老家伙,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老家伙棺材板子一样的脸,只硬邦邦的扔出一句话:跟着走就是了,哪有那么多废话!
胖子心里唯一可安慰的,就是这次犯傻的不止自己;一边是前面的老家伙快步赶路,一边是由于恶臭,自己大气都不敢喘,结果体力本就一般的大胖子,已经从队头掉到了队伍的中后部。
怕掉队,被没有人性的老家伙,扔在这如同地狱般的地方;所以胖子即使累的浑身发软,还是费力的挪动两条粗腿,努力跟上队伍。
因为在小火车上有人问过那张红色卡片是什么,老家伙这次倒没有隐瞒,估计是看到大家伙儿都被他骗了进来,自己这些人想反悔也晚了,才直截了当告诉大家:这张卡片,是他十几年带领船队到鳄鱼堡进行采购,累计达到了一定的额度,才获得到地下城,这座专属于鳄鱼堡海盗大头目的地下工厂采购的权利;毕竟这里采用极其廉价的苦力进行劳动,所以一些运输船备件的价格,会比地上低廉一些。
而红色卡片儿就是进出地下城的许可证。没有通行许可证,任何人都不准进入地下城;自然没有卡片也出不去。
跟头把似的一路追赶,不可避免地要一路大喘气,胖子感觉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赶路,自己好像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恶臭的环境,胃部的翻滚躁动,好像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烈。暗自感慨:自己的适应性挺强啊!
终于,感觉到前面的队伍似乎停了下来,胸脯剧烈起伏,感觉好像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响的胖子,赶忙用双手拄着膝盖,弯腰低头拼命倒气,再也顾不得空气中弥漫的恶臭。
稍稍缓过来,稍稍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就心惊肉跳的发现自己身旁,一条没了脚、没了小腿,仅剩大腿以上的半条腐烂变黑的人腿,断腿处的凹凸不平的断茬里,还有发黑的血水一滴一滴的慢慢流出;随之而来的一股浓浓的烂肉特有的恶臭扑鼻而来。
皱着眉头,顺着半截儿的断腿看去,一个穿着黑黢黢破烂衣裤的人,躺在几块石头垫起的,离地面不过几米厘高的石堆上,让自己勉强脱离黑水包围;面色黢黑,看不出颜色;已经所剩不多的头发,干枯发黄。
但是凭直觉,胖子感觉这人岁数应该不大,看着这条几乎比另一条腿粗了一倍的腐烂大腿,看着瘫软地的男子微弱的呼吸,估计这人时日无多了。
受到视觉、味觉的双重冲击,胖子感到自己的脑中黑云密布、负面情绪又进一步累积;暗叹:这也是一种人的活法吗?在自己今天埋怨老家伙,耽误了自己的时间,没能好好领略地上大都市的繁华与亮丽色彩的时候,抱怨面条的索然无味的时候;这个人同一个时间内,在这片死神之地,却在生死线上挣扎,经受着肉体上的煎熬与折磨。
心道:也许这就是一个光明与黑暗并存,幸福与悲催共舞的世界吧!
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放眼望去,胖子心中倒吸口凉气;只见自己驻足所在的这一片区域,简直就是一个伤残人士集中营,其中断腿的、缺胳膊的、种种的肢体残疾,让胖子难以想象人都这样了,怎么还可能有气在?
一些同样一身黑色着装的蓬头垢面男孩儿、女孩儿,端着个破碗,在这群人中穿梭往来,时而蹲下、时而站起。
胖子迈开腿,打算离远点儿,毕竟自己帮不了这些人;那就善待一下自己脆弱,却在今晚饱受各种刺激的神经。
打眼看到一个小姑娘正好走到自己身旁这名男子的身边,轻轻蹲下身,拿出一个稍微有些白颜色的抹布,沾点碗里的水,在男子的断腿上轻轻的擦拭;皴裂的小手上动作细致、轻巧,没有丝毫的逃避嫌弃。
似乎是女孩儿的触动,让好像已经将死男子,有了一丝反应,紧闭的快被眼屎糊满的眼睛,此时努力的睁开了一条缝,缓缓的眨了几下,看清是女孩儿,男子垂在身体两边的手臂,微微动了几下。
女孩儿也放下手里的抹布和水碗,比划了几下。
去过不少次孤儿院的胖子,虽然没系统学过手语;可毕竟是战舰指挥学院的高才生,任何东西只要看两眼,掌握起来的对胖子来说,丝毫不是难事。
所以胖子明白,两人是在用手语交流,只是不知道谁是聋哑?好奇心驱使下,收回了迈出的脚步,就站在两人的侧面儿静静的注视。
断腿男子用无力的双手比划道:“不用浪费这些盐水了,给其他需要的人用吧!”
女孩儿固执地摇摇头,从胖子角度看不到女孩的表情,却能看到放在地上的水碗里,不知是山洞顶上掉落的水滴;还是什么?“啪嗒、啪嗒”地掉到碗里。
看着女孩儿又急又快的手势,胖子不由转头看向勉强侧躺在地上,已经瘦脱了相的男子,面上高耸的颧骨、深陷的眼睛、黑黢黢的脸;想不到啊、想不到,居然这样的男人还有女朋友?
当然,胖子也明白,以前的小伙子应该不是现在的鬼样子。女孩儿刚才手势说的是:你不是说你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在等你吗?你不说你要挣到足够的钱,离开这里去找她吗?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你要坚持活下去。
女孩儿的手势刚停。胖子居然从男子脸上看到了好像叫笑容的东西。
男子的手似乎努力的想要伸进自己上衣兜里,但两次努力,又两次无奈地垂下。
蹲在男子身旁的女孩儿,似乎读懂了男子的意思,从男子的上衣口袋掏出一个布包,打开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布包。
胖子微眯起眼睛,不由大失所望,没有什么金银珠宝,里面只有几张少得可怜的纸币,上面还有一张小巧的照片。
女孩儿把照片儿放到男子的眼前,立刻男子脸上那似有若无的微笑终于绽放出来。
后面男子似乎想把钱给小女孩,可小女孩说什么不收,说这些钱将来留着男子走出这里,去找女朋友用。
胖子无奈摇摇头,心道:这女孩智商成问题啊!就这么一点儿钱,等上1万年,等着男子的骨头烂光了,恐怕也等不到那一天。
最后女孩抱起男子的头,从兜里拿出一小块黑色的面饼,倔强的放到男子的嘴边。
这黑饼胖子可不陌生,那些领到工钱的工人,都会花去大部分领到的工钱,在一旁的乌漆嘛黑的店铺内,买一袋子这种东西。
断腿男子刚刚的一个微笑,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但似乎为了让小女孩高兴,还是努力地咬着面饼;可无论多么使劲,无力的嘴巴,也只能咬下去一点饼子渣渣。
猛得,一道粗豪的声音想起道:“那个,大家请过来,我介绍一位朋友给大家认识一下!”
听到老家伙的声音,胖子再也顾不上其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回去好好睡一觉,忘掉这里的一切,就当是做了一场梦。于是赶紧挤进人群,向内望去。
只见老家伙满面笑容的拉着一个瘦高瘦高,脸色蜡黄的中年人,出声道:“你们想不到吧,这位就是这个星球的前任执政官,当初为了星球居民不受白虎盟海盗的伤害,自愿放弃了权力,到这个地下世界陪着他的百姓生活。”
说着看向中年人道:“又是两年不见了吧?”
中年人握着老向导的手,感慨的点点头。
说着,老向导指着围过来的舰长和采购经理们,向中年人道:“好了,咱们闲话少说,今天我带着这么多朋友来,就是为了欣赏你们歌唱表演队的演出。来吧,给我的朋友们唱上一场。”
说到这里,看着有些不明所以围过来的众人道:“你们这些人,可都是大老板,绝对不会吝啬小费的,是吧?今晚,如果小费给的丰厚,马上咱们就可以回去睡觉休息了;当然要是你对演出不满意,不给小费,或给的少,那就让他们多表演几场,直到你们满意,小费给到位为止!不行,咱们就风景如画的地方通宵吗?”
说罢,一巴掌拍在一脸无奈表情的中年人的肩上道:“行了,快请演员们出来一展歌喉吧!我的朋友都等着急了,就等着赏小费了!”
听到老向导子虚乌有、臭不要脸的话,眼睛瞪得溜圆的胖子,就感到自己脑袋一阵阵的发晕,肠子都悔青了,一嘴苦涩的暗叹道:“零团费,果然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