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前面便是城隍庙了,再过去两条街便是贡院”,徐靖伸手挡开一个上前兜售的小贩,过了府学、南凌庙、六音祠、文昌宫,街上的行人愈加地多了。
“桂花糕”,另一边的阿玉嗅嗅鼻子,方三娘已经走了过去。
徐靖偷眼向店铺里瞄了瞄,“大人,前面有间状元楼,菜色不错,要不要过去歇息片刻”。
常斌没有说话,身边那个高挑女子扫过一眼来,徐靖立时缩脖子退到一边。
宽檐毡帽、蓝色长身罩甲、红色项帕、帛带、皂皮靴,一队官兵在行人中虽是显眼,街上的行人却没有现出多少讶色,贡院、丰宁仓向东过去不远便是成都右军衙门,成队的官兵也是常见。便是见到队伍里有几名身着军服的年轻女子,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新奇,这些人虽俱是身着普通官兵装束,却与平日常见的各卫官兵略有不同,当是哪位将军家的夫人小姐带了家将出来游玩了。
“有道上的朋友”,庞巨不动声色地靠过来。
方三娘面色微沉,“陈公公的话三哥你忘了么”。
“这条命已卖给皇帝老子了,三哥绝不敢忘”,庞巨压低了声音,“是关外过来的,以前在山西那边讨生活,他们还想要拉我入伙,被我砍翻了几个结了梁子,三哥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背叛祖宗的事可没胆子做。不想这些白莲妖孽竟然摸来了四川,要不要……”。
白莲妖孽?“确定?”。
“确定!就在前面”。
“不要惊动,派人跟上去”,方三娘转头看向柳青涵,“通知成都府,一个也别让他们跑了”。
“补丁哥哥!”。
方三娘正要转身,前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看过去,心中一紧,“边儿”。
“补丁哥哥!姐姐,是补丁哥哥,看!”,边儿指着楼下,惊喜地转过头来。
九儿跳下椅子,提着裙摆跑过去,趴在栏上探出小脑袋,立时欢呼一声,“三娘姐姐!”。
“九儿?”,一个清丽的声音传上来,“边儿莫跑,姐姐这就过去”。
“不是补丁哥哥,是三娘姐姐”。
“嗯,是三娘姐姐”,两个小家伙嘻笑着跑向楼梯。
“大人!”,阿花面上一喜,抓起桌上的刀鞘紧走几步,伸手挡住了孩子,“九儿乖,莫要乱跑”。
朱宣址、张敬修几人相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方大人!”。
这时楼下忽然一阵骚动,一名美貌女子神色慌张地跑上来,“救命啊,有贼人”。
瘦高青年迎上去,“姑娘莫怕,贼人在哪里?”。
“就在后……”,女子声音忽地一顿软软地倒了下去,嘡啷一声,一柄短刀从手中滑落下来。
瘦高青年看着那女子喉间冒出的箭簇和涌出一滩的鲜血,吓得面色苍白连连后退,“她、她……”。
“阿花,小心!”,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两道身影跃过栏杆扑向阿花,阿花手中长刀舞起一片刀光护住孩子连连后退。
又有一道黑影翻进来加入战团,阿花压力骤然一减。
“姐姐我怕”,九儿抱住弟弟缩在角落里,边儿吓得哇哇大哭。
张敬修早已吓得面色发白,站都站不住了,听到孩子的哭声,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边儿莫怕”。
“小心!”。
感觉猛地被人一把抱住,一股大力传来,风筝一般飞了起来。
一道身影跃上回廊围栏,一道寒光擦着她的面颊飞过去,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栏杆越来越近了,那双手忽地按在她腰间,将她猛地推开,一张面容在眼中越来越清晰,离她越来越远,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她想伸手抓住,身子却被一只手拦腰抱住了。
方三娘放下张静修,手中弓箭一声弦响,与阿花战作一团的男子扔下长刀,捂着脖颈倒了下去。
“边儿莫慴,姐姐来了”。
“三娘姐姐”,两个孩子哭着扑过来。
方三娘蹲下身将两个孩子拥进怀里,她以前扮作家丁和墨岩在社学读书时,对两个孩子就极是疼爱,两个孩子也非常喜欢她,“边儿又长高了,不怕不怕。九儿真香,想姐姐没有”。
“嗯,三娘姐姐,这是我给您买的”,九儿抹抹眼泪用力点点小脑袋,从小布包里掏出一只精致的小木匣,“秋儿姐姐帮我选的,可香了”,又小心地从腰间的锦袋里掏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还有这个,大哥给的”。
“我也有”,边儿抽咽着从锦袋里倒出一只同样大小的珍珠,伸出小手,“三娘姐姐,给”。
方三娘额头抵在两个小脑袋亲昵地摇了摇,摘下头上的宽檐毡帽盖在边儿的小脑袋上,待常斌领人搬走尸体,站起身,目光看向张敬修几人。
“这是秋儿姐姐”,九儿跑过去拉起张静修的手。
“静修见过方将军”,张静修(张静修生日在秋月,乳名秋儿)又向楼下看了一眼,上前蹲身一福,“凌远是小妹师兄,这是我大哥张敬修”。
凌郎的师兄师妹?当是张大人的公子小姐了,方三娘蹲身回礼,“三娘见过师兄,见过师妹”。
张敬修面色苍白,刚才发生的事好象作梦一般,兔起鹘落间有人死了,有人摔下楼去,到现在他还没回过神来,“方将军,这位是江安王”。
方三娘躬身抱拳,“锦衣亲军西镇抚司镇抚使方三娘,见过王爷”。
朱宣址哆哆嗦嗦地伸了伸手,“将军免礼,将军免礼”。
“无锡顾宪成见过将军,谢将军救命之恩”,想起方才的情形,他现在还心有余悸,惹非方将军那一箭,自己便是能留下一条命来,也会被反贼抓作人质,后果怎样可就难说了。
“王桂见过将军”,张静修身边的那个少女也上前行礼,眼睛亮晶晶的没看出一点惧色来。
方三娘走下楼来时,茶楼已被闻讯赶到的官兵、衙役团团围住,许进不许出,客人们哆哆嗦嗦地挤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
方三娘走到那个坐在地上正呼呼喘气地年轻人身前,“你是谁?”。
黑衣青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成都府捕快,朱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