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回到长城了,只是很狼狈,他同李志一起带着北城门将士和百姓逃了回来。
他身上的将军铠有几处凹陷,还多了许多划痕,铠袍上的鲜血干涸后发黑。
残兵败将,其实一点气势都没有。
连同守城的将士也是,张北还没走到长城前,只是远远的望着,都能看到守城士兵那副半死不活的熊样。
想要过去抽这些士兵,但总不能甩开队伍跑过去。
张北没骑马,他是步将,骑马反而削弱他的实力。
就这样跑过去可不嫌丢人?
李志现在倒是坐在马上,但也不敢动弹,张北知道李志这次受了重伤,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也不好受。
李志坚持骑在马上,无非是给长城守军信心,要是李志被士兵抬着回长城,这士气又要受损。
镇北军大败,镇北军大将军战死,洛河铁骑损失惨重,守长城的士兵也没有士气。
这时候张北和李志都要尽量沉稳,给所有人定心。
长城留守的将军也是老人了,和镇北大将军差不多年纪,但这次大败,他也只能勉强稳住镇北军,以防军心散乱。
城墙上的士兵看见张北的将旗纷纷欢呼。
“张将军回来了。”
“张将军回来了。”
“李志将军。”
“张将军。”
城上的士兵大喊,因为他们觉得这两位还在,那镇北军就不会垮掉,可见二人威望。
李志骑着马,勉强坐直身子,他也很累了,又受了伤,但还是要挺直腰板,昂首挺胸。
李志对张北说道:“镇北军还需要你我,好好的。”
“丢掉洛城是大罪,回到长城后我要去长安请罪,你先安抚好镇北军,”张北语气有些沉重,李志和他相识十几年,很少见他这样。
由己及人,李志突然也很难受,“别怪我,我真的不想你就这样死去。”
张北洒然说道:“我知道,你说得对,我想要那个死战不退的名头,就这样光荣的死去多好,但百姓不应该和我一起死,洛城守军也不该,还有书院,没道理要为了我一个人发名声全部死去。”
李志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活着,你到长安后,陛下未必会赐死你,我们都等你回来。”
两人交谈了一些,也走到长城附近了。
城门打开,那位将军迎了过来,他很老了,看着两位后辈活着回来,眼眶都红了。
“林叔。”张北咧着嘴。
“林将军。”李志向他问好。
“回来就好。”林姓将军说道,“这长城十万镇北军还需要你们来守着……”
张北看着李志,然后又看着林将军:“林叔,镇北军先让李志和您管着吧,我要请罪入长安,以求陛下宽恕,还要请陛下封我为镇北大将军,可能得挺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林将军抿了抿嘴,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只说了一句,“好,一定要回来。”
只要张北破境,那他便有做大将军的资格,那么丢掉洛城的罪也不那么重了,毕竟有什么比一位海境界的强者更重要,这长城不还守的好好的吗?又不是长城陷落。
只要张北破境,一切都不是问题!
……
镇北大将军府邸。
张北在和书院的武老学究闲聊,林山立侍一旁。
“老将军走了,我也没有成婚,现在又要去长安,这么大的宅子也没人住,如果那小子真不回来,就当他是去陪老将军了,你们先在这里安置。”张北平静地说道。
“谢过将军了,”武老学究说道。
张北本想说不需要谢的,他自己也曾在书院学习,但武学究比较刻板,没必要再和他谦让了。
张北要把镇北将军府给书院众人暂住。
他是老将军的养子,老将军养了很多孩子,大多是军中遗孤,但其中最出色的就是张北,对于张北来说,老将军也是亦父亦师的存在。
张北的亲卫长是老将军的亲儿子,他不回来的话,老将军的宅子就是张北说了算。
这里也是张北的家,只是后来长大了,就要去守洛城了,也不经常见到老将军。
张北再深深地看一眼这座府邸,想要把它刻在脑海里。
“我走了,书院得一直都在,不能断了传承。”张北转身离开。
“送将军。”武学究和林山向张北行礼。
武老学究是书院能话事的人物了,以前这样的大事都是院长和他、文老学究商量,现在也要他来抗了,文老学究还瘫在床上呢。
林山扶着武老学究,林山的伤势好的很快,其他人的伤还没好。
……
二月过去,镇北军的大将军死了,洛城书院的院长死了。
镇北军大败,丢了北境草原上十六城,越王大怒,张北自缚入长安请罪。
因为四皇子被刺杀一事,卓尔也没办法再和众人一起在书院学习了,他和张北一起去长安。
让人没想到的是越剑回来了,他的伤不重,对方没想认真和他打,掌教根本就没想过要杀越剑!(剧透:他不认识越剑,就算是别人挡住他,他也不会去杀死对方的,他反而只要拦住对方就行。)
赵子君在权衡之后,跟四皇子回长安了,在他眼里,书院虽然也很重要,但哪能比得上四皇子,而且在书院也学不到什么了。
……
书院在镇北将军府安置了下来,本身文武两位老学究就是很出名的医者,所以众人的伤势都由武老学究处理。
这几日也都是武老学究和陈时雨给众人讲课,文老学究还是狠的啊,他让老武教学生医理,就让学生们看着武学究处理教习们和李难知的伤势。
在武学究处理其他人伤势的时候他还插嘴,说武学究的包扎手段不如他之类的,也就是武学究脾气好,不和他计较,还给他包扎伤口。。
可是在武学究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他还是叫个不停,脸上的表情也变换的飞快,时而狂笑时而流泪,像是疼的抽搐一样。
这堂课的效果很好,除了忍不住血腥的学生,关于外伤的包扎和处理这方面大家都收获很多。
现在书院主要是由武学究、韩世、陈时雨来授课。
林山平时不教课的,他也没有当教习的天赋,就像院长一样,是书院压阵的高手就行,他也该成为高手了,走院长的路子。
韩世的手指伤的很重,别的倒还好,还能教学生练箭。
陈时雨是书院最出众的学生,几位教习不在,他理所应当的顶上,平日里的书课都是陈时雨暂代教习的。
……
李难知回来后重伤垂死,但他不敢死去,死死的吊着那口气。
路易因为拼命救了李难知回来,众人也就只把怨气撒到末子期身上,他是叛徒,书院的耻辱。
路易下葬的那天,李难知没有去,他伤的太重,他要养伤。
等到李难知伤养好的那天,他带着那把断剑去路易的墓碑那里坐了许久,走的时候他将断剑放在了路易墓碑旁边。
他新买了一把刀。
……
书院的破败没有持续太久,毕竟书院还有在军方的学生,他们有些尽量抽时间来给书院学生当教习,渐渐的,书院也恢复了几分元气。
学生中有不少到了溪境界,虽然这些师兄未必没有给自己培养部下的意思,但洛城书院和军方的关系太紧密了,就算是有些时候书院的教习损失了很多,也有军部的百将、将军回书院。
这也是书院占着镇北将军府而没有军中将领不服的原因,很多将领年轻的时候都是书院的学生,还能说什么呢?
……
二月早就过去了,现在是三月了。
时间总会过去,只是不同的人不同的经历罢了。
时雨给众人上了一堂书科课业,倒也有几分教习的意思了。
文学究坐在椅子上晒太阳,一边听时雨讲课。
这老头勉强能动弹了,但还是不要多走动,林山就守在他身旁,一般都是林山搬着他的椅子走的。
文学究没有说话,只是守着这些学生,真的挺好的。
时雨走出学堂,来到文学究身侧,想要恭敬的问,却还是文学究先开口了。
“怎么不讲了,到下课的时候了吗?”
“到了,今天这本书也讲完了。”他向文学究行礼。
然后时雨尽量低声说道:“我也该去长安了。”
时雨要走了。
“我听的清楚,走就走吧,少年人不知家,滚吧滚吧。”
文学究没有拦他,没有意义,只说道:“去考科举给书院考个状元回来吧。”文学究的面色低沉,这句话声音也不大,像是陷入了以前的回忆似的。
“我想先走一段路,涨些见识,然后到长安去考武举。”时雨回答道。
“也行,”文学究颔首说道,“挺好的。”
时雨和文学究、林山擦肩而过。
林山黑着脸其实也很不高兴。虽然他脸色本来就黑。
养了一个多月的伤,李难知虽然不能动手,但也能出来活动了,最惨的岳山平和文学究现在还躺在椅子上呢。
李难知拦住了时雨,他是希望时雨留下的。
“你可以来军方,你的实力能在军方获得很好的发展,而且书院也需要你。”
“认识你两个月了,你都不怎么说话,”时雨笑道。“但我还是要走的。”
“为什么,留下来吧。”李难知难得求别人。
“书院最危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所以我要走了。”时雨洒脱地说道。
他没有什么可以愧疚的,在众位教习都不能扛起书院的时候,他留在了书院,给同学讲课。
“现在林山教习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韩世教习也是,岳山平和顾潇教习虽然还很虚弱,但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要时间去养伤了。”时雨说道。
李难知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因为他确实找不到留下陈时雨的理由。
“我只是修为高了一点,同境界你应该是最强的人。”时雨说道,“难知比我强,你要快点修炼啊。”
李难知嚣张地说道:“我会去长安把其他书院的学生都打一顿,别人我不管,你不要向长安的任一家书院求学。”
几乎所有的书院,学生二十岁以前都是学生,就洛城书院在学生溪境界的时候就能去军方。所以只要李难知能在二十岁前到湖境界,他就可以去虐菜,当然只要是同境界,李难知大概不会输。
“万一长安的书院教的还不错呢,我还是想要……”时雨没说完
李难知并掌如刀,一手刀斩向空出,裂空声刺耳。
威胁之意并不掩饰。
“好,”时雨笑道。“走了,我怕倒时候走不了,就不和几位教习道别了。”
时雨走出了镇北将军府,背着一把剑,一个包裹。
他背剑向南,来见世间,不论世间见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