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遥远的雷鸣在昏暗的天空中响起,像是天空都在跟着一起震颤,南边的云带来了这场降水,白泽站在破旧的草棚下,静静地仰头望着天空。
“嘿小少爷,怎么还没有回家?小心被坏人抓走可就麻烦了。”一只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白泽转头,面前是一群穿着蓝白制服的年轻人,领头的大叔拎着长枪,揉了揉他的头发。
李擎苍,烈级骑士,性格爽朗,为人亲切,虽然快四十了但依然没有结婚,铁木脑袋,白泽很不擅长相处的对象。
“队长,你都吓到人家小朋友了。”
“我哪有?!”
“哈哈哈哈......”
一群人哄闹着,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市民了,白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心情跟这天气一样烦闷。
“好吵。”
他讨厌热闹的地方。
噼啪啪啪......
身后的黑影,几根触手之间分泌出了粘液,蠕动间发出犹如蛇虫相互摩擦的悚然声响,像是蜕皮时的细微撕裂声,反而更加挑动了白泽敏感的心弦。
“真是糟糕的天气。”他不由自主的想着,今天还是他的五岁生日呢,但看来没有一个人记得。
“诶诶,小少爷。”
李擎苍大步又追了上来,在白泽‘干嘛’的眼神中笑着说:“职责所在,我得确保你的安全。”
他是自己父亲那一派的人,与白家关系密切,基本上算是上下属级别的了。
五岁的白泽与其他的孩子完全不同,这种不同大约在于冷漠吧,与容易打开心房的小孩子相比,你面对白泽,就像是在面对一只警惕的毒蛇——李擎苍一直都有这种感觉,说实话,他拿白泽挺没辙的。
“那李队你还对他那么好?”
目送着白泽小小的身影走进宅邸,骑士团的一个青年忍不住问道,很惊奇的样子。
李队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这个孩子没有恶意的,他只是缺少关心。”
即使是侯爵之子也与这些人没有什么关系,骑士团的日常训练之一便是巡逻,保卫治安的同时加强使命感,这是他们的城市,责无旁贷!
李队声音洪亮:“打起精神来,继续巡逻!”
“噢!!”
于是这些人走了,那一年,白泽的五岁生日派对没有举报,他与家人们玩了一场捉迷藏,整夜寻找,精疲力尽的仆人们看见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白泽,生日派对上的菜已经凉透了。
自那以后,即使是侯爵夫人也没有再提庆祝的事,怎么说呢,女人那隐隐约约的直觉还是可怕的。
不光是白泽从心理上难以接受这新一世的父母,母亲萳离氏似乎也极其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孩子的丝丝不同。
这就很恐怖了!
不可能有痕迹,一个新生的生命足以弥补一切不合理的逻辑,但就是这样,身为母亲的女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孩子不是亲身骨肉的事实。
没有证据,只是本能上的忽视与冷漠,让白泽不由得感慨,难道灵魂上的不同居然会引起这样大的质变吗?那个声音到底是谁?身后的黑影又意味着什么?心底的不安和这持续不断的头痛是否有关联?
白泽总觉得有一条无形的线串联着这些碎片,但却看不透彻它的轨迹,每一次头痛发作的日子都让他感到恐惧,恨不得死去的痛苦更是让他的精神脆弱而易怒,他不想这样,然而这种折磨简直不是人可以承受的,这一天,那个心理医生与又一次头痛的白泽进行了聊天。
他刚刚闯了祸,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为什么要打那个女仆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可怕。”
“可怕?”医生点了点膝盖,“哪里可怕?”
白泽抬起头,看了看他,眼睛里满是血丝,他像一个杀人犯一样盯着他,没有一丝孩子的模样,甚至让医生感到了毛骨悚然,像是被野兽盯上了一般脊背一寒,差点就失态了。
“世界......都很可怕。”
白泽垂下了头,心理医生松了一口气,开导他说:“孩子,你还不明白这个世界的美好,不必想太多.......”
白泽打断了他:“那这生不如死的痛苦呢?”
医生笑了,他的笑容在白泽的眼里是那么的扎眼,像是某种恶意的嘲讽一般引爆了他的怒火,一个从未体验过那种痛苦的人正在高高在上的对他进行着说教,像是在看某个滑稽而可笑的小丑!
“孩子,你还不明白什么是痛苦。”
“哦?是吗。”白泽冷冷的说道,“那你每周五去的faltesd酒吧买醉就可以彰显出你的痛苦了吗?”
医生那张刻板的脸第一次变得有些惊慌和滑稽了。
白泽继续得理不饶人的讥讽道:“而且你还是一个已婚人士,在带着一个女儿和继子的情况下整天在外面鬼混?我不知道你的痛苦是什么,但人渣的说教真的跟垃圾是一个档次的,你本周的生活费还有多少?在那个婊子把你的钱包偷走之后,你接下来能做什么呢?嗯?”
这一声反问让医生的脸色煞白,他哆嗦着,可白泽看也不看他,身后的黑影投下大片的阴影,这个孩子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沉醉着:“每周两次的病发,那种痛苦你意味着什么吗?就像是你的大脑被分成了一块一块,而中间有一颗正在膨胀的炸弹!没错,你的脑子是一颗炸弹!那渗透进每一片骨头里的痛苦几乎让你恨不得去撞墙,你的神经抽搐着,太阳穴附近疯狂的跳动,除了跟条狗一样哀嚎什么也做不到的痛苦你知道吗?一根一根,一丝一丝撕裂你的脑袋的痛苦......医生,我努力的活着可不是跟你这种人浪费时间的。快点滚吧,如果下次再看到你的话......”
白泽色厉内荏的俯视着他,过于年幼的身躯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可医生已经被吓瘫在了地上,他感到一阵寒冷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因为这个人居然完全知道自己最近的动向,那种秘密被窥探,生死被掌握的感觉令他无比的恐惧,用变形的声音道了一个别,匆匆的逃离了这个地方。
白泽端坐在那里,小巧的脸上面无表情。
“你好厉害呀!”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
他瞟了一眼,草丛那里趴着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穿的土里土气的,估计是某个下人的孩子吧?
“啊?”白泽拉长了这个字的音,他竭力表现的像一个坏人,小女孩果然被吓得一蹦,但接着又没心没肺的凑了过来,越发大胆的靠近着他。
“你怎么知道那个叔叔的秘密的?”
“他每次来治疗都会跟母亲说好多话,胸前的招待卡从来不放好,翻一翻钱包日期基本都是周五,再加上前天母亲才给他发了工资......都是很容易猜测的事情,喂,你干嘛!”
白泽腰一缩,这个小姑娘刚刚居然趁其不备掐了他一把,白泽一瞪她,她就用无辜的眼神望着自己。
“不许掐我。”白泽认真的警告着她。
“为什么?”
“因为我会生气。”
“为什么会生气?”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为什么?”女孩气鼓鼓的不解道,奶里奶气的叫着:“那些姐姐们揉我脸的时候,我可高兴了!”
可把你给牛逼坏了!
白泽笑了,他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回过神看了看自己鸡蛋都捏不住的小肉手,啊。
......
那一天,白泽其实还是挺开心的。
不过那个女孩三个月后就离开了,跟女仆打听说是被送回了村子,跟奶奶一起生活去了,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对方,只在七岁那年收到了一封信。此后,便查无音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