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经年不见来客的消逝之地中,破天荒的迎来了两位出乎意料的人。
以至于当白泽打着哈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出来时,看见丁玲香那突然红到脖子的秀气脸庞和阎婆婆那死板着的面孔,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客厅里渚天倾莫溪还有悟成空都在,看他这个样子没好气的提醒道:“还不滚去洗漱,成何体统?”
白泽这才想到自己的衣服撩起来半截,里面已经是健硕的流线型肌肉,再加上穿的也是极其随意,顾不得多打招呼,就急忙过去收拾了。
渚天倾虚情假意的客套了一下:“不好意思啊,让你看到了徒弟不成器的一面。”
阎婆婆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坐在那里:“哪里哪里,反正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两个大陆上都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此刻却阴里怪气的怄着气。莫溪哭笑不得的陪在下座上,只有时不时抬头偷看一眼铃香的悟成空看见少女的目光一直瞥向空空如也的屋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总之,等白泽收拾妥当之后,差不多可以开始吃午饭了。
他笑嘻嘻的走了进来,其实心底还是有点虚的——毕竟体能锻炼其实还是没有完成,只能说是换了一个阶段而已,现在的他魔法方面毫无进展,而身体锻炼了一个月也绝对称不上多么结实——毕竟和那些从小就开始抗大锤的家伙们比起来他算什么?
这么半上不下的状态,也难怪他觉得有些底气不足了。
“白泽!”一个好听的声音带着欣喜,白泽扭过头去,也是笑容满面,热情的打着招呼:“铃香!你怎么有空过来玩啊?我刚刚看到你,都没敢跟你打招呼呢,对对,你那个师傅,怎么最近越来越凶了?都吓到我了……”
丁玲香一双漂亮的紫色大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此刻听着情郎说话,不管说什么,都是笑眯眯地点头。
要不怎么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负数呢?
也不知道白泽到底做了些什么,才能让这个安静如紫丁香的女孩子如此死心塌地的想念着他,数年的漫长光景,要是一般人恐怕早已淡忘了,她却在寂寞中愈燃愈烈。
阎罗和渚天倾在大厅里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话,眼角的余光瞥见在院子中交谈的丁玲香和白泽,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笑声不断,但那快乐的笑声,却让阎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渚天倾笑眯眯地凑了过来没话找话:“怎么了?”
“跟你这个老神棍没有关系。”
······
炎宗师试图去了解自己的新徒弟。
他感到了平和生活外的一份久违的热情,自三十年前开始,他就一直在想,自己能够为他(渚天倾)做些什么?
是的,炎只是一个凡人。
从清早的洗手架开始,他就必须沉默的抿着钢铁铸造一般的嘴唇,回顾自己一生的所学……
先是直起腰;后半身微挺,在疼痛中保持动作不变炸响13块骨骼;接着手脚震动,需要注意的地方是皮动肉不动,不然的话……过于猛烈的震荡会让骨骼发生错位和断裂。
往往等两件工作完成后,炎宗师就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但他鼓起劲,因为接下来是双腿和双脚,毫无斗气的身体疲乏且无力,老人那强大的精神能够感应到,自己看似硬朗的身体下是一具套着松散皮囊的空壳。
肌肉溃散而纤细,不复以前一击击穿岩石的强大,血液如同腐败的污水,带不来丝毫的力量。
老人忽然表情平和的一笑。
真的老了。
每分每秒都仿佛是在跟死神竞跑,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到底还有多久就会被追上了呢?
胡思乱想着,炎宗师套上了自己的外套,因为恐寒,他里面还穿着温暖的蕴火甲,紧贴着那消瘦褶皱的皮肤,苍老的面容上尽力的打起了朝气蓬勃的精神。
整装待发!
一切完成后,炎宗师大步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恩师这里的确很不错,每个房间都很简朴,自然,有一种家的味道。
如果能在这里颐养天年,那可就再庆幸不过了。
话刚说完,自己的徒弟就从厨房里走了过来,看见自己愣了一下,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炎老师。”
还是很好的孩子嘛!
下午,训练正式开始。
炎宗师站在那里,慢悠悠地打着一套拳法,悠闲舒缓,让人不禁怀疑这样的拳头是否会有威力,白泽抱着腿坐在下面,才没多久,先前那一丝怀疑就彻底丢到的脑后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他如饥似渴,如痴如醉的望着老宗师手掌划过的痕迹,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地里。
炎宗师不讲解,不夸赞,不言不语,只是平静地在山风中专注地演练着自己的拳法。
白泽看着,漆黑的眼底时不时闪过亮光、迷惘、惊喜、思索,喜怒哀乐浮现于表,正午的朝阳在冬日的云层中显得不温不火,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怪异的令人啼笑皆非。
可若是让真正明白的人看见这一幕,恐怕会正色间肃然起敬吧。
一丝彩色的朝霞在云间升起,于雾气中翻腾。
白泽随着那颜色摇晃着脑袋,拍带着手指,一朵无声生长在悬崖便的洁白小花接下了那天空降落的丝雨,从稀疏的山林间走出了一只白鹿踩踏着岩石发出有节奏的脆响;这些声音回荡在山峦间,寂静间,越来越多的声音逐渐的加入了这场盛大的合奏!
树木簌簌作响,虫子与鸟儿加入了这场合奏中的伴奏部分,白泽闭着眼睛,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脚优雅灵动的舞动了起来,太阳一波又一波的震动着,散发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海浪般的抖动着,如同高潮降临——溪流哗哗的水声,枯叶随风起舞,这些嘈杂的声音间,存在于万物间的精灵统筹了一切的声音,让它变成了一场旷世之曲。
渚天倾立于云巅之上,直至曲终,都难以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老宗师如木雕似的伫在那里,而白泽低着头,笔直的站在他的前方,两个人如同灵魂出窍般,看不到半点生机。
云塔中,呆立的悟成空忽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老师,却看到莫溪双眼瞪大,两行清澈的泪水忽然从眼眶中流出。
莫溪忽然扔下剑,蹲在地上,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涕泪不成声。
一朝问道,夕可死矣!
一首绝世的道曲,这世界最美好最恢弘的音乐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间传奇们瞥见了一丝世界的本质,如同被放在一起的顽石与美钻,为自身那粗糙而平凡的本质而自惭形秽。
像渚天倾这样心性淡薄,隐形自卑的人尚可以保持住脑袋里脱缰一般的绝望,闭上眼睛稳固心神,但像莫溪这样,即便失败也为剑而豪,为剑而傲,为剑痴狂,自信而绝世,相信着自身独一无二的人来说,这番窥探,简直要了他的生命!
他惨叫一声,忽然呕血,哭死了过去,留下一个吓得半死的少年心急如焚的在师父旁哭泣着。
可对于白泽来说,这就是万年不出的造化。
他闭着眼睛,肉体忽然由内而外的散发着荧光,在一闪一闪的越来越亮,无形无质的精灵们本能的汇集了过来,融入了白泽的体内。
随着熟料越来越多,白泽就像一轮小太阳一般,他的身体一晃,虚影一分为二,两个容貌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了。与白泽的黑发黑瞳不同的是,新的白泽是异色瞳,头发也是奇异的暗金,十分的花哨且引人注目,衬托的脸蛋都美艳了三分。
“这是?!”“这是!?”
两声异口同声地尖叫,却夹杂着截然不同的感情,一个惊怒,一个惊喜。
白泽和陈真面面相对,都感到了发自心底的敌视与抵触,双方各退一步,怪异的看着对方。
老宗师身体向把剑一样直指着天空,手脚僵硬着摊开,白泽第一个意识到了不妙,惊叫一声冲了上去:“老师!”
高山上缺氧的环境和寒冷的大风差点要了老人的命。
可是在那之前还有更麻烦的事情要解决。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白泽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这样可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