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结论来说,「黑」之骑兵(Rider)阿斯托尔福不仅双手双脚被打桩贯穿,还被流体型魔像封住所有行动,事实上跟「赤」之狂战士(Berserker)一起处于幽禁状态。
因为他太老实地说出一切,甚至加入了自己的感想(“哎呀,其实很爽快耶!”),也难怪「黑」之枪兵(Lancer)──弗拉德三世会气到七窍生烟。
听说「黑」之剑士(Saber)真名的其他御主(master)们都毫无例外地以非难的眼光看向「黑」之骑兵(Rider)。毕竟剑士(Saber)是低地国的「屠龙者」齐格飞,对「黑」阵营来说,是可以当作王牌的存在。
枪兵(Lancer)下令幽禁骑兵(Rider)之后立刻灵体化,虽然他的御主(master)达尼克尝试安抚,但短时间内应该无法消气。如果是还在世的他,毫无疑问需要有人牺牲性命换取他消气吧。
御主(master)塞蕾妮可把其他人请出地下牢房之后,给了骑兵(Rider)一巴掌。而且这一掌的声音很小,对她来说更是不悦。骑兵(Rider)脸上虽然带着严肃表情,却没有因为痛楚而呻吟──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表现出绝望的态度。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知道喔。拯救了一个人工生命体……只是这样。”
“别闹了!剑士(Saber)可是消失了啊!在从者(Servant)之中最优秀的剑士(Saber)!而且甚至还没上场作战,连作战都没有!怎么可以因为内讧这么愚蠢的事情而消失!都是你害的!”
骑兵(Rider)思索了一下,虽然觉得这样说可能会挨骂,还是低声嘀咕:
“不,这不是我的责任。剑士(Saber)表现得像个英雄,出色地实现了自己的心愿。”
塞蕾妮可又给了骑兵一掌,对毫不在乎的他更加不耐,抓住贯穿他双手双脚的桩子摇动。
“好痛、痛痛痛痛痛!呃,等、等一下,饶了我吧!”
塞蕾妮可因为骑兵(Rider)总算表现出痛苦的样子而满足。那是不管她在床上做了什么都无法看到的表情。
“明明只要这样就够了。”
塞蕾妮可打从心底这么想,从者(Servant)没有真正的肉身真的很可惜。
“既然身为从者(Servant),就表现得像个从者(Servant),乖乖跟在我身边,也不至于落得这种下场。”
“啊──如果从现在开始这么做,可以帮我解开这个吗?”
就算是塞蕾妮可,也只能摇头否定这项提议。至少「黑」之枪兵(Lancer)不可能允许她这么做,她可不想被连累。
“──只有在要你出面作战的时候才可以解开这些。你在这场圣杯大战将会被彻底当成『棋子』运用。”
塞蕾妮可露出无情的笑,贴近他耳边说:
“要恨,就去恨人工生命体吧。”
骑兵(Rider)以茫然的表情看著塞蕾妮可说完后离开的身影,歪着头说:
“……为什么?”
塞蕾妮可错就错在认为自己的从者(Servant)是个「正常人」。骑兵(Rider)完全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说去恨人工生命体这番话,就算已经被「黑」之枪兵(Lancer)的桩子贯穿,被主人痛骂也一样。
塞蕾妮可前脚刚走,「黑」之弓兵(Archer)咯戎就前来看骑兵。刚才在所有御主(master)跟从者(Servant)都在的场合,他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如果你让我处理这件事,就不至于受到这么严厉的处分。”
这是真的。枪兵(Lancer)很欣赏弓兵(Archer)的战略眼光,也很信赖他高洁清廉的人格。只要他开口维护骑兵(Rider),骑兵(Rider)只是挨骂几句作收的可能性很高。
但骑兵(Rider)一开始就对弓兵(Archer)微微使了个眼色,阻止他这么做。
“不不,没必要因为这么无聊的小事弄得阵营分裂。如果这次的事情因为我挨骂并受到惩处可以了事,那就这样吧。”
骑兵(Rider)理解自己为何会受到惩处。不管做的事情正确与否,以结论来讲,剑士(Saber)死了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作为王的枪兵(Lancer)当然需要找出惩处对象。既然最应该惩处的剑士(Saber)已经不在,那么除了自己以外也没有别人了。
尽管知道这没道理,尽管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事,骑兵(Rider)仍不抗拒接受惩处,因为他在回到这里之前就下定了决心。
说起来,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被关起来、被幽禁了,他甚至有被某个魔女变成树木的经验。
“可是……”
骑兵(Rider)只担心一点,如果弓兵(Archer)说自己也在放走人工生命体这件事上帮了一把,枪兵(Lancer)可能就会疏离弓兵(Archer)。
战争再过不久就要全面开打,要是王跟军师闹不合可就伤脑筋了。如果只是一个不用脑的骑士受罚就可以了事,战线还不至于彻底瓦解。
“这样就好了啦。而且只是失去剑士(Saber)并不代表我们就输了,对吧?”
骑兵(Rider)勾出一个嚣张的笑容。
“对,你说得没错。”
「黑」阵营确实失去了剑士(Saber),但按照弓兵(Archer)的考量,这并不代表他们完全丧失优势。只要将「赤」之狂战士(Berserker)斯巴达克斯投入战线,肯定能给对手造成莫大打击。虽然只是无心插柳,但当时采取的捉拿战术的确是那个状况下的最佳选择。如果打算消灭对手,或许会承受更多、更大规模的损害。
说归说,但使用起来毫无疑问要小心谨慎。
“……不过,我没想到剑士(Saber)居然会那么做。”
“啊,关于这点我有同感。嗯,或许该多跟他说说话交流一下才对。到了现在,我才后悔没有那么做。”
“但既然他的御主(master)戈尔德禁止他说话,我们也很难与他交流。”
“啊……”
对剑士(Saber)来说,最不幸的一件事应该就是在千界树一族之中,偏偏是那个人当上他的主人吧。骑兵(Rider)也不禁叹息,那个稀世大英雄竟然被那样的胆小鬼……更正,那样谨慎的御主(master)使役,只能说不幸到了极点。
“话说,他没事吗?”
“嗯,大概因为吸收了剑士(Saber)的心脏,不论是身高或面容都变成优秀的勇士模样了。那样的他没有问题,依我看至少可以活上百年吧。”
“哦──”弓兵(Archer)难得表露惊讶之情。
“剑士(Saber)……齐格飞是沐浴了龙血而变成钢铁身躯,并且听说他喝下龙血使之在体内循环。心脏是输送血液的器官,或许在这过程中混入了身为龙种的血统吧。”
“真好耶,屠龙者。我也想要屠龙者这个称号啊!”
“──不管怎么说,我想他应该可以顺利融入这个世界活下去吧。”
不论是弓兵(Archer)或骑兵(Rider),都不担心这个部分。这座城堡为数众多的人工生命体当中,只有他一个勇敢地明确表现出自己「想活下去」的意志。
不论是多么困难的状况,他一定可以强健地生存下去吧。
“话说回来,为什么弓兵(Archer)这么帮忙啊?”
“说到底,我们只是没有实际肉体的虚假亡灵,但这样的我们就算刻划一个东西在世界上,应该也无妨吧。”
弓兵(Archer)的声音显得非常稳重。
“我觉得你才应该当王耶。”
骑兵(Rider)嘀咕着若被枪兵(Lancer)听到,很可能小命不保的危险发言。但弓兵(Archer)只是摇摇头,苦笑着说:
“我不擅长站在第一线啊。”
骑兵(Rider)听到这句话,「唉」了一声,怨叹:“有一好没两好啊。”
齐格一边走一边心想:行有余力是好事。如果是以前那副只走几步就疲劳不已,甚至觉得痛苦的身体,连边走边茫然地想事情都很困难。
因为结界在运作,森林一如既往地沉寂,没有生物的气息。但已经离那座城堡有一大段距离,就算千界树透过结界知道齐格大概在哪里,也不至于再派人追踪了吧。
来到山腰附近,开始可以听到轻快的鸟啭,这就代表驱赶生物的结界已经没有效力了。虽然因为大树林立,导致周遭一片昏暗,不过似乎快天亮了。也就是说齐格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但身体还没有产生任何疲劳。而且以他身上的穿著,要在晚秋的山区行动也显得太过单薄,他却完全不觉得冷。
就算身体变得健康,这也实在有些异常。齐格推测应该是「黑」之剑士(Saber)齐格飞的心脏带来的力量。
……想要更多可以思考的事情,想委身于复杂奇怪的方程式中。这么一来,或许可以稍稍从刚才就一直缠绕于脑海挥之不去的真相不明的雾霭中逃脱。
虽然脚步依然缓慢沉重,即使如此──只要继续向前,总有一天道路会敞开。
越过山头,齐格看到眼下远方有一座称不上城镇的小小村庄,那里应该跟托利法斯不同,没有被魔术师千界树一族染指。
以暗示操控村民的意识应该用不着一天。也就是说,如果是在那座村庄就能获得平稳的日常生活,或者也可能以这个地方为跳板,前往不同城镇、不同国家。
所以只要踏出这一步就能开启那样的生活。不管怎么说,没有比之前的自己更糟的状况,而且只要踏出这一步就能使之好转。
人们称这样的日子为──「自由」。
一切都是好事,都很美妙。不论怎么做,都不会有比之前更糟糕的状况,而要扭转这样的局势,只需要踏出一步即可。
为了自己的这一步,一位英雄授与自己生命,一位英雄疗愈了自己,然后一位英雄跟着自己一起走。
一切都是为了踏出这一步。
但是为何?为什么?自己却抗拒踏出这一步呢?
齐格叹气,似乎无法甩开覆盖脑海的那片雾霭。如果自己要以一个人的身分活下去,是不是就得一辈子跟这片雾霭为伍呢?
但他还是勉强抬起脚──
「停下来!」
制止自己的声音跟接著出现的声音让齐格急忙回头。刚刚的声音不是自然界的声音,而是某种沉重物体倒下的声音。
是追兵吗?但没有使用魔术的气息,也没有感觉到如同使役者那样强大的魔力。齐格犹豫了一下,想说如果只是去看看应该还好,于是一个旋踵。
踏进稍微偏离山路的森林里,想说声音确实是从这附近的方向传来而环顾周遭──发现了。
在那瞬间,齐格觉得灵魂都被夺走了。
「────」
他甚至无法吐出叹息,只能看着倚靠在巨大树木上痛苦蜷缩的少女。
在穿过树木缝隙洒落的黎明微光照耀之下,微微飘动的头发有如金色丝线,凝视著这边的紫水晶般的眼眸无比澄澈,让齐格不禁产生一股不必要的罪恶感。
她没有人工生命体那样精巧的造型之美,也不像骑兵(Rider)那样有一种只是陪在自己身边就令人心情雀跃的可爱,她拥有的是非常缺乏现实感的梦幻般的美丽。
少女身上穿著铠甲──毫无疑问是从者(Servant),不管是「赤」还是「黑」阵营,都不是自己应该有所牵扯的对象。
如果要说她是敌是友,那毫无疑问是敌吧。但齐格觉得离开这里是非常可惜的事。
这或许就是所谓被艺术品夺走目光的状态。齐格不知不觉走向少女身旁,正当他蹲低打算伸手触摸少女脸颊的瞬间,挂在腰际的剑警告般发出声响。
彼此沉默,目光交错,齐格陷入混乱。仔细想想,刚刚自己到底打算做什么啊?
竟然想伸手触摸蜷缩的少女,这是何等下流的行为啊。于是他急忙打算缩回手,少女却倏地握住他的手。
“太好了……我见到你了!”
微笑的少女如此宣告的瞬间,齐格心想:就算她是敌人──或者自己会在这里被砍头,但看过这个笑容也就值得了。
圣女的傍边的大树上,倚靠着一位年轻的青年。
不知道为何看到青年的时候,齐格感到了一股亲切感。
圣女贞德?达鲁克在此次圣杯大战以裁决者身分被召唤出来。她仔细检查过作为第二战中「赤」之狂战士(Berserker)斯巴达克斯和「黑」之枪兵(Lancer)、骑兵(Rider)之间,以及「赤」之骑兵(Rider)、弓兵(Archer)和「黑」之剑士(Saber)齐格菲、狂战士(Berserker)、弓兵(Archer)之间战斗舞台的森林之后,松了一口气。
遭到破坏的只有战斗过程中被扫倒的树木一类,而且没有占去森林太大范围。若「赤」之枪兵(Lancer)──身负太阳的大英雄迦尔纳也加入,森林就很可能化为一片焦土了。
先不论据守在千界城堡的「黑」阵营,她没有看到应当进攻的「赤」方御主(master)身影。不过若考虑到这场战争才刚开打,那么这种情况绝非不可思议。参加圣杯战争的主人大多是魔术师,并不习于战斗这种事。
“……总之,这算是场一般战斗。”
没错,虽然参战的使役者人数较多,但战法合乎常理。弓兵(Archer)在远距离狙击;狂战士(Berserker)突破;魔术师(Caster)以魔术统率驾驭魔像;枪兵(Lancer)召唤桩子刺穿敌人──骑兵(Rider)和剑士(Saber)也不是逾越英灵范畴的不合常理的存在,不论「黑」或「赤」都一样。
……当然,既然是从者(Servant),力量肯定非常强大,其中就属「赤」之骑兵(Rider)特别突出。按裁决者(ruler)判断,他应该拥有足以与「赤」之枪兵(Lancer)迦尔纳匹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