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她轻笑一声,挥手将空中弥漫的烟气收回烟枪之中,“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见我了。”
语气中极尽幽怨,若非她面无表情,恐怕还真会有人相信。
“你是何时来的。”这话一出口她便又笑了一声,“你当我没问。”
“你应当有事求我。”苏王瑧假装未曾听见苏瑶这句话,他知道苏瑶并不会告诉他,平白浪费时间。
况且就光这一句话就够他猜出些什么了。
“我是有事求你,却不知你答不答应呢。”苏瑶将烟枪收入袖中,肆无忌惮地开始细细打量突兀出现在问道台下的“苏王瑧”。
“东平不乐身,守尊还是一如既往地,谨慎。”
苏王瑧远在不知何处的本尊眉头一皱,苏瑶这句话中将他与此前无数任守尊混为一谈,当做一人,虽说此前有所猜测,但依旧有些奇怪。
守藏室内恐怕还另有莫大诡异未被他得到。
而且,苏瑶作为六卷署的白墟君,竟对守藏室压箱底的道身如此清楚,只一眼便看出苏王瑧这具道身的来历。
西土无我,东平不乐,意指两具道身,出自【不具法经】,专门用于针对净土佛宗,那诡异莫名的佛法。
算是以其法而反制其身,西土无我身有佛陀相,却不入净土,是佛法亦非佛法,故称西土无我。
东平不乐其名字取得也简单,正是为了与西方净土极乐区别开来,但其本真却是隐秘之极。
一般人即便知道其名,也多半只是知晓昔年这道身杀净土之人宛若屠狗的凶残战绩,与苏瑶一般一眼认出,却是不多见。
要知道,昔年守藏室为了压制赤县一切迈入四步以上的大能,可是诞生了不知多少法门,专克百族诸姓。
一如此前苏王瑧所施展的本我入替大祝,正是为了对付法因入逆斩我刀所创的法门。
“那么你帮不帮我呢。”苏瑶俯身下来,争取与苏王瑧平视,“我的儿。”
她永远想着要皮那么几下,反正即便是守尊彻底归位,恐怕也不会与她计较这口头上的事情。
而且这可是事实。
“你若不说是何事,我可不敢答应。”苏王瑧自被苏瑶“抢”回身边之后可没少被这位“母亲”坑,在没弄清楚苏瑶的要求之前,即便是她许下多少好处或是威逼利诱,他都不敢答应。
感觉老大苏瑾的挖坑本事,全是跟这位没溜的母亲学的
“对你来说,可是举手之劳。”苏瑶自然清楚自己的形象有多糟糕,但这件事对苏王瑧来说的确是举手之劳,至于守尊后面会不会找她麻烦,再说吧。
“我要你在守藏室第三百六十五号书架第九层从左往右数第七的那本【山海异闻录】第八十一页,左下角添上一行字。”苏瑶也很绝望,其实她只算出冲澜君被守尊逮进了守藏室。
她知道得这么清楚只是因为她也被逮进去过,而且不止一次,对于怎么被放出来可以说是熟门熟路。
“六卷署的哪位卷主被关进去了?”虽然苏王瑧还没亲自往里面管过人,但是对于苏瑶口中这本特殊的书他很清楚,因为这是上代守尊给他列的“必修科目”的一本,【诸世界山海有异者得灵相法】,简称【山海灵相】。
这本书自成一个世界,其所放的位置在守藏室中极为特殊,包含了周天,九九,极数以及七这个在守藏室中极为特殊的数字。
按照先代守尊的记忆,只有六卷署的那六位卷主才有这个资格被关入这个特殊的牢狱。
他也猜出母上大人恐怕也被关进去过,有此得知苏瑶亦是六卷署的六位卷君之一,不然不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他明智地把自己的猜测咽回了肚子里。
“我为何要帮你。”纵使这事对苏王瑧来说极为简单,而且在守藏室内,即便那位被关了不知多久的卷君发现他是新守尊,即使心有怨恨也没办法对他动手。
当然苏王瑧不知道的是,他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件事,冲澜君还没这个胆子。
这不代表着苏王瑧会直接答应,任何事情都要有代价,这是青族信奉的最重要的一条族规。
即便是苏瑶这样的异星也觉得,青族能在无数种族大姓之中存活下来,甚至于成为能角逐巅峰的那几个大族之一,这条族规绝对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哼。”但这不妨碍苏瑶生气,当然她也仅仅是表示一下自己的情绪,毕竟眼下苏王瑧与苏瑾想要让她交出屁股下面这个尊贵的座位,她也的确很乐意,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这个尊位,代表着天下共主这四个字,而百族诸姓为了把这个尊位传承下来,以便随时借此感悟道途费了极大的努力,若是被她毁去,即便是六卷署也会对此很头疼。
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些看似没落但事实上极为古老的族姓,是否有不为人知的古老存在,从最初活到现在。
六卷署的几位卷主曾在赤县某些不能被提起的地方神秘消失,虽然他们都有“备份”,可以重新回归,但是他们对自己的经历半口不提。
遗憾的是,苏瑶本身就“死”过不止一次。
这片土地的恐怖,远超常人的想象。
“我这儿有一件东西,你应该会很感兴趣。”苏瑶从袖中掏出来一块圆形的小玉牌,径直丢给台下的苏王瑧。
自苏瑶将这小玉牌拿出来开始,苏王瑧便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这具道身的表情。
“【归藏】?这东西居然在你这儿?”这东西事实上并不是玉牌,而是以先天易到以归藏之法的外在表现形式。
事实上是一直在变化,归藏的卦序与周易的先天八卦图不同,是天,金,山,水,火,风,木,地。
在苏瑶手中表现为一块玉牌,显然是受到了什么限制。
“昔年那一战,太卜葬于我手。”苏瑶笑道,“故得了【归藏】,兰台最后归了涂山,【连山】当在青族的兰台,但我并没有发现,恐怕被哪位祖宗带入了妄月厅,至于【周易】,早些年被宣扬得人尽皆知,其原本却是真正的下落不明。”
“你眼下有望到手的三易之一,便是这部【归藏】。”她下结论道。
“【周易】在守藏室。”苏王瑧细细打量手中这块被太卜在死前以性命封印的【归藏】,“将【周易】散播得人尽皆知的,正是先代守尊,为的就是易门的出现,以及易门七奇书的诞生。”
“守藏室一向乐于把玩世界的运转,能做出这种事情也可以理解。”把三易之一大肆宣扬,也的确是守尊能做出来的。
“不知这个代价,能不能请动守尊。”苏瑶也不和苏王瑧多扯皮,明日便是六卷集会,她还得找另外两个蠢货,至于更蠢的冲澜君,既然把他放出来了,就肯定会来参加六卷集会,他虽然蠢,却还没有蠢到无法理解的地步。
“彳亍口巴。”
“你说啥?”苏瑶一愣。
“我同意了。”苏王瑧将【归藏】收起来,“既然你解不开,就教给我好了。”
“我怎么知道一个收下败将布下的禁制能这么诡异。”苏瑶勃然大怒,“这玩意儿把我的一切手段吞下去来壮大自己。”
“那是因为你蠢。”苏王瑧嫌弃道,“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禁制,若是禁制,禁制与阵法极为相类,你身为白墟君还有你解不开的禁制呢?”
“说的也是,那……”
“说你蠢你还真的蠢。”苏王瑧给她一个冷笑,“这个就是你那个手下败将太卜同志,你了解了吗。”
苏瑶当场就惊了。
“真的假的,这么一个东西在我的道界里面乖乖地呆了这么多年?”苏瑶感到一股恶心,她觉得自己道界里面的一切最好还是换一下。
“当然,太卜将自己与【归藏】融为了一体,虽然很难理解但这是事实,他可能在参悟中偶然间与天皇氏的想法吻合,所以他才能在死时与【归藏】合一,这种情况与合道相似,若他能成功,甚至可以走到第八步,但他失败了。”苏王瑧笑道,“所以,他彻底地成了【归藏】的一部分,而不是【归藏】成了他的一部分。”
“所以,裹在外面这层固定了【归藏】的表象,即是【归藏】又不是【归藏】,你想把他处理掉吧,你又不能把【归藏】的一部分处理掉,但不处理掉你又不能用。”苏王瑧笑嘻嘻地道,“是真的不怎么好处理。”
“你的意思是我给了你一块废物。”苏瑶理解了苏王瑧说了这么多话的原因,表情开始变得有些严肃,“所以我还得补贴你一些……东西?”
“巧的是,我也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苏王瑧见意图被发现也不尴尬,“不然你也知道我怎么可能没事儿来找你呢,是吧。”
“我还以为,你算到我有事求你,来关照一个孤苦的老母亲呢。”苏瑶被气笑了,“说吧。”
“我需要你让余烬活下来。”
“轰——!”
一把比苏王瑧还大的锤子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飞出来,砸在苏王瑧的身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